第十二章 普渡寺(1 / 2)
“这般能说会道,我倒是觉得你搭个戏台就能唱戏了,当说书先生都是屈才了。”
瞧着将才那架势,差点就收不住场了。
“谬赞谬赞。”云初师谦虚摆手,喜色却跃于言行。
一路行去,风雪载途,稀阳高照,前路目光所及皆是坑坑洼洼,深深浅浅的脚印,错杂无章,犬牙交错。
周边竹林环绕,深处似有烟雾缭绕,脚下的青石历经风雨雕刻已被磨平棱角,踩上去却仍让人觉得些不平,经人踩踏拂去积雪露出些原本的青暗颜色来。
三百九十六级台阶之上的普渡寺似耸入云霄,巍然屹立。
二人拾级而上,耳边敲响的钟声愈发清明,似还绕着僧人们“南无阿弥陀佛”的唪经声,木鱼棒落于木鱼的敲响若有若无,环绕于林。
云初师瞧着那不可知其源的台阶,抹了一把虚汗:“空穴来风嘛,若店哥没瞧错人的话,那三盏长明灯定然是条线索。官府都未敢拍板定案,那许惊鸿又怎知袁大伯他们已然遇害?还迫不急耐地点了长明灯。”
虽最不愿许惊鸿扯上这桩事,但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定然生根发芽,绝不会轻易枯萎。
子桑宁虚虚望了她一眼:“此人疑点重重,绝不会是表面那般温温和和,许惊鸿可知你的真实身份?”
云初师摇了摇头:“若是那妖神、傀儡人与许惊鸿有干系,他必然会知道你我的身份。那日,他却表现得若无其事,也许是真的不知道,或许是藏得够深,现下还不好说。”
云初师话锋一顿,睨了子桑宁一眼,言语间状若杂着情绪:“我们才不会轻易惹祸上身,这世道可容不得沙子。毕竟你们天师啊,整日喊打喊杀,悬赏缉拿,我们怎敢?”
“妖邪当道,自是人人得诛之而后快。”子桑宁停下步子,转过身子直勾勾盯着她。
这自古最难料的不正是人心吗?这人既分善恶,妖自然有正邪。凡胎哺于椿萱,妖灵育于自然。这有何高低贵贱之分?再者,她可瞧着衙门案桌上的宗卷垒得可高了呢。
云端舍露的一线阳光洒在她侧脸,泛着金黄,眉眼如画。
子桑宁朝她脑门上轻弹了一记:“那你瞧瞧,我可曾取你性命,喊杀喊打?”
“嗯……”云初师无声白了他一眼,还能不能摸着良心说话了?
“有嘛?我怎么不知道?”子桑宁笑着道:“我只知道,你这种灵力不济爱逞强的妖,有事不躲,就得首当其冲。”
“我灵力不济?子桑天师,自信是件好事,但也可别把人瞧扁了。”云初师撇嘴不服。
“成,就你这妖最厉害了,这台阶可还剩一大半,你先爬上去再喊吧。”
子桑宁三步作两步走,徒留在后满脸怏怏不乐的初师。
三百九十六级,人们求神拜佛每年都得爬,真不容易。
幸好,幸好,她没那般诚心。
云初师面色泛红,寒风吹在身上,微冒出的汗全然被吹干了。
眼前的庙门越发地近了。
终于爬上来了……
云初师眯着眼睛瞧了上去,头顶上的匾额龙飞凤舞地提着“普渡寺”三字,石拱寺门侧两旁还雕着“慈济悲无倦缘了,无去无来不生灭”的大字。
云初师喘着粗气,脸上冒了层薄汗。
“真相如何,进去一探究竟便知。”子桑宁用手指朝寺院内虚虚一点,率先行了进去:“走了。”
云初师赶忙追了上去:“等我……”
二人表明来意,欲为逝去的亲人点灯,便有位沙弥领着他们踏过甬道行去了一处殿前。
相比寺里他处热闹非凡,人影绰绰,长生殿乃另一番景象,曲径通幽,阡陌静谧,安静些许。
佛面绝类弥勒佛端走在纹雕莲花石坐骑上,佛像八九尺来高,袒胸露怀, 矫首昂视 ,念珠挂脖前倚之,珠可历历数也,浓眉大耳,其目慈悲善善,笑容憨态灿烂,瞧着便让人无端生出亲切虔诚心。
供案前摆着瓜果蔬品,香雾袅袅,穿梭缱绻于佛前。
青烟弃青灯,明火碎灯花,烛火迷人眼,乱心绪。
云初师虔诚叩首跪拜于佛下,站在旁的沙弥诵完经朝佛一拜随后轻撩衣袖向前燃亮了一盏灯,盏内盛了半盏油,油下垫着佛门特制的红纸,赫然印着一行簪花体“袁昭,袁林氏。癸卯年癸丑月乙画日。”
青火明明曳曳,映落在沙弥的瞳中,叠影重重虚虚,如梦如幻,假假真真,明晦难分。
几列并排的灯盏或燃或灭,三盏几近阑珊处底现的行字“癸丑月己卯日子时三刻”晃入她眼。
仅这一行字便能与记忆中涌现出的字迹相碰撞,即使那红纸上只写了日期。
衙门案桌上卷宗记载着壬寅年癸丑月己卯日失踪三人……
拨开云雾溢出的真相令人窒息。
云初师怔愣在地。
那串腕上佛珠闯入她的脑海。
禁术,傀儡人,妖神……
他是人,佛珠却是妖之物。他以血供养妖神,又可藏身于佛珠中,难令人察觉。
正是今日,一切皆了。
长明灯不可永长明,油盏侧附着的灯芯绒只燃三日,三日之后油尽灯枯纸燃,遇仙缘,得极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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