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问道(2 / 2)
“奈何晚辈凭借一本残经修行至今,多是自己磕磕绊绊地摸索,侥幸成就了心骨,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或许在那些大宗门之中,修行诸境界乃是俯拾可得的寻常学识,却是莪眼下最为急需之物,若是前辈愿意讲解一二,齐敬之感激不尽!”
闻言,邓符卿不由得哈哈一笑,一脸得意地轻轻颔首道:“你这小子的天资还在其次,单是这份清醒与决断,已是极为难得了。”
他略一沉吟,接着道:“这样吧,老夫如今乃是第三境大成,后头的境界未得亲身实证,不好误人子弟,便为你解说一番前三个大境界,以还你我今夜相隔万里、萍水相逢的一段天缘。”
说着,他又瞥了一眼面现纠结之色的焦玉浪,悠然道:“老夫今夜心情好,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再说了,你都已经习练了太乙一脉的超度法,此刻身上还隐隐残留有照幽拔罪的九彩灵光,比起这个,听听老夫的一家之言又算得了什么,还能坏了你家传的兵家根基不成?”
听见这话,焦玉浪先是一愣,随即默默点头,脸色倒是恢复了正常。
齐敬之在马背上扭身,向邓符卿拱手为礼,郑重道:“请前辈赐教!”
邓符卿点点头,肃容说道:“老夫份属道门,在我这一脉看来,我命在我,不属天地。我不听不视不知,神不出身,与道同久。吾与天地分一气而治,自守根本也。这便是我辈修士的修行之基、道途所在。”
“这话有些大了,你们听听就好,且说这修行第一境,修士志神锻身以壮命,讲究内蕴神明、外炼道身,以全壮性命,故谓之壮命境。圣姜道统谓之炼骨壮命,名称虽有些差异,内里意思却是一般无二。”
“外炼道身或者说外熬筋骨,无外乎武道、淬体、服食这类手段,所谓骨正筋柔、气血自流,筋长一寸、延寿十年,筋骨道身乃是修行的根基、渡世的宝筏,这没什么可说的。”
“至于内蕴神明或者说内养心骨,则多是读经、静坐、行路等笨功夫,诗曰‘上人劝我养心骨,莫受俗物相填豗’,又曰‘吾闻壮夫重心骨,古人三走无摧捽’,此之谓也!”
邓符卿顿了顿,忽地把眼盯住齐敬之,嘿嘿笑道:“心骨成就从无一定之规,有那天生道性深重之辈,吃饭喝水都可能心生明悟,就此打开灵觉,踏入修行之门,想多打磨一二都不行。”
“亦或是背景深厚的惫懒之徒,自恃娘胎里带来的天资根性,不愿在此长久水磨工夫上耗费光阴,便可由长辈出手助力,有传心、受箓、寄神等诸多捷径可走。”
齐敬之知道对方意有所指,不由皱起眉头,心中暗忖:“读经、静坐与行路,我似乎兼而有之,而以行路诛邪为多,就是太过顺利了,是我天生道性深重,还是青铜小镜代替了宗门师长,引我走了捷径?”
念及于此,他当即开口问道:“前辈,若是修士顿悟速成或者师长助力,如此成就的心骨会不会根基不稳?”
“这是自然,所谓有得必有失,譬如开启灵觉之后,修士见到眼前一片新天地,往往有迷神之劫,心骨不坚者尤甚。若是渡不过,自然又得长辈出手护持,此等受不得风雨的娇花,能有什么大成就?”
邓符卿一脸理所当然地点头说道:“便如你这小子,无论属于哪一种,起码这迷神之劫就比那些根基扎实的修士酷烈许多,反之若是一步一个脚印地登上山巅,心性必定坚韧,对五色五味五音的抵御之能必然更强,又何惧些许浮云遮眼?”
“可话又说回来了,只要扛过了迷神之劫,这类或天资超拔、或背景深厚的修士大可以在第二境高屋建瓴、反观自照,再回过头来一一补足根基,称得上事半功倍,比之盲人摸象、自修自悟的笨功夫,也未见得差了。”
“其实很多时候,反而是这些投了个好胎的修士,极可能一步快、步步快,直到师长再也提供不了助力,自身天资也到顶,那才是与同侪比拼心性、勤勉这些东西的时候。”
齐敬之了然点头,心中倒并无什么不平。
他虽然出身寒微,全无修行助力,却自认于修行一道上还有些天赋,更有一面神异非常的青铜小镜在身,未见得就比那些高姓名门子弟差了,反倒是自己的心性尚需打磨、见识更是欠缺,若不及时补足,日后再不明不白地遇上迷神之劫这类劫难,只怕会有殒身之厄。
邓符卿待少年消化片刻,这才继续说道:“圣姜之外,其他道统在内炼这一步还有其他修法,只不过皆是异曲同工、不出藩篱。”
“譬如姬氏诸国,我虽未去过,却也听说诸姬的道统大多将心骨称为内景,讲究纳外景于心内,比起诸姜更注重对天地的摹画与沟通,因此在第二境天人交感时进境更快、威能更著。”
齐敬之闻言点头,这位邓前辈不愧是行路万里的人物,见识果然广博,至于道统的所谓内景,倒让他想起了姜姓神农氏一脉的种心根古法和镇魔院的《躬耕谱》,也确实是异曲同工。
一旁的焦玉浪撇了撇嘴,忍不住出言问道:“听前辈的意思,难道诸姜的道统比不上诸姬?”
木雕老叟失笑摇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诸姬由内景得来的优势只在第二境天人交感,待修至第三境游神御气后,无论是渡形变之劫,还是淬炼道种,反倒要羡慕诸姜心骨的坚韧稳固了。”
“说起来,在修行一道上,佛门那些秃驴倒是精明得紧,也更愿意吸纳别派之长。他们结合诸姬内景与诸姜心骨之长,讲究开辟情田福地,种下心珠道种。”
“所谓情田福地,其底子便是诸姬的内景之学。《礼记》有云,故人情者圣王之田也,脩礼以耕之,陈义以种之,讲学以耨之,本仁以聚之,播乐以安之。佛门学了去,以佛理代之,自称‘道种将闲养,情田把药锄’。”
“至于心珠道种,佛门称之为佛果之种,号称‘灵光独耀、迥脱根尘,心性无染、本自圆成’,又吹嘘为‘心珠道种,莹七浄以交辉;戒月悲花,耿三空而列耀’。哼!任他们说的天花乱坠,明眼人谁不知道这就是心根和心骨的变种!”
“你们日后遇上,可别被那些舌灿莲花的秃驴诓骗了去!无论是圣王道统还是道门之法,皆是神通具足、玄妙非常,又何必妄自菲薄、汲汲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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