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赈灾行,九曲十八弯的是人心(四)(1 / 2)
蔺飞跃见秦舒明傻愣愣始终不吭声,只得接话道:“秦主簿,你认识叶大人怎么不早说?既是故人相见,你这样,岂不是很是失礼?还不赶紧向叶大人好好解释一下”。
叶俊笑着摇摇头:“无妨,秦兄不记得我了也不奇怪,毕竟我当初只是一个……”
秦舒明忽然出声打断叶俊的话,说道:“叶大人,下官记得的,都记得,只不过您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又是那般的情形,下官不敢与您贸然搭话”。
叶俊敛了笑意:“秦兄你也忒心了,不管叶俊身份如何变化,可你当初慷慨赠银之恩,叶俊始终铭记于心。都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当初叶俊还那般弱无助、衣衫褴褛,秦兄你却能对那般的我出手相助,可见秦兄乃是仁善、仗义之人,叶俊今日想来,亦是十分感激。秦兄,叶俊敬你一杯”。
秦舒明慢慢眼角也有了笑意,端起自己的酒杯道:“好,你既叫我一声秦兄,今日我就斗胆受了你敬的这杯酒”。
蔺飞跃:“故人相见欢,理应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也跟你们凑个趣儿,陪你们一起饮一杯”。
叶俊亦笑着饮了杯中酒。
其实叶俊多少有些明白秦舒明不想与自己相认的感受。时隔多年,曾经自己相助过的乞丐都成了一品大员,而自己却仍在原地踏步,这种事若没有一颗大心脏,只会越想越心酸,越想越自卑。是以叶俊并没有再提起秦舒明不认自己一事,轻飘飘揭过,大家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就很好。
通过这一出,晚宴更加融洽,恒安县诸人也顺便见识了下叶俊有多平易近人。说实话,这么大的官儿,真的跟他们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恒安县叶俊与秦舒明的短暂交汇只是叶俊灰色的生活中一点点的彩色印记,等天一亮,叶俊还得继续出发。
出了恒安县就出了中州府,出了中州府后是利州府,他们今日的行程是抵达利州府的锦川县。
这次出发还是五人两车,无论从哪里出发,叶俊始终都是这个配置。刚开始珍珠几个还大惊怪地问:“大人,银子去哪了?银子没了”。叶俊就回答:“银子去哪了你们不用管,是我偷偷转移了”。后来这四只护卫习惯了自家主子摆烂式的回答,也就不问了,反正不是丢了就好,车里没银子,他们也就不用时刻紧绷着神经,乐得轻松。
因为有沐青雪的前方开道,这一路行来,叶俊倒是还没发现谁敢敷衍他,只不过,进了利州府,下面官员的行事风格却是与中州府的大不相同——来给他私下送银子的多了。没错,不是捐助的银子,而是给他自己送银子的多了。
叶俊看着来给他送礼的人,通常故意板着脸问:“你家不是捐过了吗?怎么又送银子来?继续捐”?来人就像商量好了一般,均答:“捐不捐的,大人您随意,您高兴就好”。
叶俊继续淡定:“你可知无论你给我送多少银子,我也不可能为你做些什么?你可知你给我送了多少银子我都会如实上报陛下?是以,这个银子并不会成为我的话柄。你们给我送银子,是无利可图的”。
送银子的人也很淡定:“叶大人您真爱说笑,您跟陛下之间比我们亲近数倍,如果我们拿出这点银子就想着拿捏大人的把柄,进而去弹劾您,那我们岂不是太不自量力”?
叶俊:“那,你们这番操作,倒是叫我看不懂了”。
送银子的人:“叶大人为国为民,千里奔波,雨里风里,可不是一点半点的辛苦,下官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心里十分不忍,所以就只能为叶大人贡献一点儿辛苦钱。事实上,事情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事情,是叶大人您想得太复杂了”。
叶俊:“……”我信了你的邪。不过,我不怕。
不过叶俊也不想在此事上花时间纠结,他一向来者不拒,反正国家如今百废待兴缺银子的很,他就都一一登记在册,届时再给皇帝陛下交账就是了。要不说叶俊胆子大呢,像这种落人话柄的事情,以钦差之身,换个人来谁敢?!
一点半点不是话柄,那积少成多呢?
换言之,叶俊来自1世纪,他对荀羽这皇帝并没有真的从心里生出敬畏,他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为国家好。为国家好,陛下就一定可以接受,一切都好商量。叶俊净想着劫富济贫,他连自己都不放过,他没有私心,所以他什么都不怕,这是真正的心底无私天地宽。
事情就是这么个简单的事情,可复杂的是人心。
……
在利州府,路过某一处荒郊野外,叶俊望着那一片杂草葳蕤,他默默下车洒了一瓶酒,心里念叨了几句,面上却波澜不惊。
叶俊还清晰地记得,真正的叶俊和他的母亲沈氏就埋在此处,或许这件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他占了人家的身份,当然也想过要替他们迁坟,可是当初那母子互相拥抱着,紧紧地,根本分不开,他怕一旦尸骨挖出来的是两具,他自己这个冒牌货就会露馅儿,是以这么多年一直提都未提。
当初沈世山还问叶俊,你母亲既是倒在了半路上,你是不是应该将你母亲的骸骨重新迁回利州府,找到你父亲的骸骨,将两人合葬一处。叶俊当时就拒绝了,只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定之所,莫要再强求打扰他们了,他自己都不以为意,沈世山也就没强求他。
沈世山又哪里知道,此叶俊根本不是真的叶俊,1世纪穿来的灵魂叶俊眉也根本就不知去哪里找寻叶俊父亲的骸骨,所以一旦迁坟,事情立刻就大条了。
其实按照古代对这些的在意,叶俊的做法乃是大不孝。只不过叶俊本身的秘密是一重又一重,比起这些,叶俊更怕被揭穿假冒他人的身份,两害相较取其轻,叶俊也没有办法。
叶俊此时早已经是明白了什么叫:你只要开头说了一个谎言,以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维系最初的那个谎言这句话的深刻意义。只不过,如果时光倒回去,他恐怕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叶俊迎风而立许久,将酒瓶默默放在地上,才毅然转身上车,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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