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引不进正途(1 / 2)
朱祐樘身体有所好转之后,追求跟以往不一样了。
他现在除了想获得必要的健康,还想获得生活质量,大有一种未来我不过了,就这几年让我享受一下人生,风火激荡十五载,死我都愿意。
张周却没好意思告诉他,陛下,您的身体按照历史来说,就剩下四年半的活头,当然有我在,你得肺炎什么的,我能帮你治,但谁知道你天命是不是就这四年多?要是老天真要收你走,我也拦不住。
关于调理的“方子”,张周也知道该下点“猛药”。
但想让一个人的身体在体质上得到好转,仍旧无非是注重饮食和勤加锻炼这两种,恰恰这二者都不是朱祐樘容易兑现的,就在于朱祐樘的性子温吞,还挑食,再加上病恹恹的不想去锻炼……连出去走走都费事。
这就让张周大感头疼了。
张周留在上听处研究他的方子。
本来这是个处理朝廷大事的地方,但现在却好像成了皇宫御药房的办事处,就在他低着头打着哈欠百无聊赖时,朱厚照蹦蹦跳跳出现在他面前。
“先生。”
朱厚照咧嘴一笑,显得有几分得意。
张周道:“偷跑出来的?”
“不是,父皇说了,只要我读书勤奋,我就可以过来,还说以后这里有什么军机大事商讨,我也能过来旁听,今天我可把讲官所布置的课业都完成了才过来呢。”朱厚照道,“天色不早了呢。”
张周看了看天色,果然都快日落了。
不过冬天昼短,上听处刚设立,连个上下班的规矩都还没订下,张周也在琢磨,以后是不是也把上听处搞成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的衙门。
但既然是想跟内阁叫板,或者说是皇帝理想中取代内阁的衙门,就不能太过于懈怠。
“西北有什么大事吗?”朱厚照一脸兴冲冲继续问着,“听说鞑子又在内斗了,打得不可开交,咱大明是不是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新建伯出兵吗?或者从三边出兵,把河套之地的防线往北推,我觉得就很好。”
张周道:“时值年关,非必要,大明是不会出兵的。”
“那还有啥意思?”
朱厚照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却是那椅子正是朱祐樘之前过来时坐过的地方,他翘着二郎腿道,“这次去江南,我学了不少,下次咱就是一起去西北了吧?给安排一下,咱能一次把鞑子给灭了!到时让父皇刮目相看。”
伙子挺有志气。
但还是嫩了点。
张周不想理会朱厚照在旁边掰扯,却是刘瑾立在门口大声道:“殿下,中宫派人来传话,说是让您过去。”
“没见我正在跟张先生谈朝廷大事呢?一边靠着去。”朱厚照显得不耐烦。
即便回到京城,朱厚照也喜欢缠着张周,自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张周身上有他所憧憬和好奇向往的东西。
张周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到了回去的时候,有时间来日再说。”
“明天你不来啊?”朱厚照好像很了解张周的样子。
说“来日”,就指不定是哪天见了。
张周撇撇嘴道:“上听处只是有个雏形,人员都还没给配齐,我来也要有差事做才可。再说这临近年关,朝廷哪有那么多军机大事给我处置?还是兵部内的事我更需要操心一些。”
朱厚照道:“当兵部尚书有什么意思?还是执领上听处比较好,以后有什么大事你可一定告诉我,我就在旁边,你看咱距离多近?我也想给你出一份力,你看我用心是多么纯良?我不是为了玩!张先生,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
……
张周算是看出来,把上听处设立在文华殿旁边,还真就方便了朱厚照。
真就好像以后有什么大事,都可以告知朱厚照一声,让这混子第一时间知晓,甚至参与到事情的谋划中来……朱厚照的意见似乎并不足取,但重在参与。
朱厚照马上就要进入青春期,这时候的孩子也有强烈的表现欲,想证明自己,尤其还是朱厚照这样的大明储君,性格决定这子绝对安分不了。
之后两天。
张周正常上朝下朝,上听处和兵部都没松懈,却是这天一早朝议之后,谢迁在他往上听处去的路上,将他当叫住。
“谢阁老,不同路吧?”
张周笑着望向内阁值房一边,大概的意思是,咱不在一个衙门,我没有跟你汇报事情的必要,咱也应该避讳这种私下见面。
谢迁道:“听说你暗中跟陛下进言,说是陕西等处将会发生地动,还嘱咐让地方上先行筹备?甚至让百姓搬出屋舍?”
“是。”张周点头。
因为这无关乎他荣誉的问题,事情没有对外张扬,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迁皱眉道:“你何须如此呢?现在没人想把你往方士近佞上归,却是你自己对此倒是执迷不悟,你到底怎么想的?”
张周道:“能算出来,不管是否能兑现,跟陛下提了,若是能挽救大明一名子民的性命,我觉得也是有必要的,我这人心软,看不得别人家破人亡。”
“你……”
谢迁听着就不对味了。
你见不得别人家破人亡,感情我就喜欢看人家破人亡是吧?
“寒冬腊月,你整这么多事情,不怕遭天谴的?百姓若是听了你的,连有瓦遮头的地方都住不了,寒风刺骨病困交加,对于民生的影响有多大?你没顾虑过吗?”谢迁厉声喝问道。
张周好奇道:“地动山摇,屋舍坍塌,到时死伤不在少数,孰轻孰重各人心中总有杆秤吧?再说了,官府就算是倡导了,百姓也有选择的权力,他们可以选择不搬出去,就守在屋子里……我做到分内之事,他们听不听是他们的……就好像我说京师会地动,谢阁老您爱听不听啊。”
谢迁平时以跟人斗嘴擅长,但遇到张周,他登时感觉到很无力。
他跟人斗嘴,始终是要讲求规则和礼法,而张周不一样,什么长幼尊卑的,张周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想到什么说什么,说秃噜嘴了,连皇室都可以消遣和讽刺,更别说是他们这群大臣,奚落的言语更是张口就来。
张周道:“谢阁老,地动发生的地儿,不在京师,离京城远着呢,折腾也折腾不到您头上,操心的事也不用您费心,要不您看这样……待来年孟春时分,咱听听西北的汇报,看地动来没来,您再找我谈谈?”
谢迁算是看出来,想改变张周的“行为逻辑”不太现实了。
本来内阁的设想,既然是打不过张周,也不能加入张周,那就把张周往一个“治世良臣”的方向指引,说白了就是把张周带进他们所认为的“正途”。
但张周隔三差五就拿天意说事,这能是一般文臣所为?
谢迁心想,我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啊,这子怎就油盐不进呢?你就没想过你的这些所谓的天意,也会有不能兑现的一天?还是说你打算一辈子都靠走这条近佞之路,一条道走到黑了?
……
……
谢迁见过张周,带着一些气恼,回到内阁值房。
刘健和李东阳走过去,问道:“怎说的?”
谢迁道:“执迷不悟,劝也劝不动,看来以后真就是不相为谋了。”
李东阳皱眉道:“地动之事,能言中一两次的,都乃是神人了,他这是如何推算的?能做到每每命中?遇事还能如此笃定?”
谢迁道:“他每次都能命中吗?四海之内,每年上报那么多的地动,何以不见得他每次都能不遗漏呢?”
三人各自落座。
李东阳道:“过去两年的地动,除了被他有心提出来的,或涉及到天意、灾相的,多都没有产生什么实质的人畜损害,但他所言来年陕西的地动,却好似郑重其事,提到人畜的损害,甚至还有屋舍倾塌等事……这就是在说,他在有意挑选一些事,由他自行来决断可说或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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