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穿龙袍也不像太子(1 / 2)
辽东,沈阳中卫。
在王守仁出兵往草原之后,沈阳中卫对奴儿干都司的粮草物资等调运,也一直未有停歇,每天都会有大批的粮草经过沈阳中卫中转,从辽东发往辽北之地。
而张家大房父子俩,张掖和张平二人,自从去了一趟朝鲜运粮回来,就是以监粮官的身份留在沈阳中卫,他们的差事名义上是监督粮食的调运,但因为二人连品阶都没有,充其量就是给军队干活的皂隶,干最辛苦的活儿,拿最少的俸禄,每天仅仅能维持温饱,然后还远离前线战场,似乎永远熬不出头。
这天父子俩经过了一天的忙碌,相继回到了住所,也就是给他们所准备的军营宿舍。
张掖早回去一些,已经做好了饭菜,而张平回来时显得蓬头垢面。
“儿啊,今天又被人拉去抗货了?”张掖看到儿子这光景,也觉得惋惜。
张平坐下来,好像累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哭丧着脸点点头之后,拿起饭碗,却迟迟没有动筷子。
张掖道:“快吃快吃,我已经给你娘写信了,让她寄点钱和衣服过来,咱父子俩今年冬天还要在这里熬。”
张平侧过头可怜巴巴望着老父亲,问道:“咱为啥不回去?”
“回去干啥?”张掖道,“你二叔现在这么厉害,咱在这里还有点盼头,如果你回了南京,可就什么都没了。”
“可是爹,我听当兵的管头说,二叔已被调到南京当兵部尚书,他都在南京,为啥咱就要在辽东这苦寒的地方当苦力?”张平有些悲哀。
在他看来,老父亲好像是被自家二叔给糊弄了。
张掖甩袖道:“你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你二叔是国公,怎可能当尚书?兵部尚书这位子太高了,不可能的,他们就是知道咱父子俩的身份,故意挑拨离间呢。”
说到这里,连张掖也觉得很郁闷。
最初张周兄长的身份,让他们在辽东享受到了很多的便利,尤其是在他们走出山海关要去投奔张周时,沿途将官那热情的态度……张掖想想都好像置身天堂。
可现在……
好像谁都知道了张家兄弟不和,而且都传言说他这个做兄长的很刻薄,以至于在莱国公落魄的时候狗眼看人低,然后莱国公就发达了……
典型的励志戏,可惜在戏文中,他张掖便是鼠目寸光的反面典型,然后都知道张周把他们父子俩丢在辽东当苦力……最初别人对他们有多巴结,现在那些当官的对他们就有多刻薄。
“爹,咱走吧。回南京,就算你让娘当家,也没什么不好的。”张平好似哀求一般道。
张掖扒拉了一口饭菜,嘴上先抱怨道:“连口油水都没有,你以为我不想走吗?”
说到这里,张掖却又好像发狠一般道:“但吃得苦中苦,才能当人上人啊,儿啊,你就当作这是你二叔对我们的考验,等把苦都吃遍了,柳暗花明那就又一村了。”
张平道:“爹,我还要回去考科举呢。”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你当都是你二叔呢?到现在,你爹我都没明白过来,他是怎么考上状元的。张家的运势都落在他一人身上去了,你就别挣扎了。”
意思是,彩票已经被你二叔中了,弹坑理论,同一件好事不可能落到张家两次,你就别发白如梦,踏踏实实干活。
或者跟你二叔发达去。
“爹,是不是因为你在外面找女人,被娘发现了,所以你不敢回去了?”
“放屁,你子可别乱说,宋家寡妇不过是跟我见了两面,想把他们家里的祖产变卖,防止被宋家人给抢走。那属于做买卖,我跟她可真没牵扯!”
“哦。”
“你子,你爹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现在带你出来打拼,你还总想着拆台?”
“爹,我错了,我想吃饭睡觉,我也想入冬之前回南方,我想家了。”
……
……
父子俩就一直在熬着。
好像没有任何盼头的,这天巡抚陆完派人下来视察,张掖特地利用张周的身份,想过去跟巡抚衙门的人搭话,主要目的是想以此来换得一点更轻松的工作环境。
顺带。
张掖也想知道,张周什么时候再来辽东,把他们父子俩给接走。
“张家大老爷?久仰了!莱国公人已为南京兵部尚书,只怕短时间内不会来辽东。”巡抚衙门的属官说话也算是客气的。
张掖一听瞪起眼道:“他……舍弟他已经当尚书?那为啥……”
属官道:“张家的家事,我等外人不好过问,要不您去信问问。另外听说您父子二人都不是军户,既然你们都是被当作工匠雇请回来的,若是觉得辛苦,可以去南京找莱国公。”
意思是,你想呆就呆,不想呆随时可以走。
虽然莱国公的大哥和大侄子留在辽东,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种荣幸,但我们这些给朝廷办差的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你们父子俩去别的地方,霍霍别的州府的将官最好。
张掖急忙问道:“那能先支点盘缠吗?”
属官瞥了张掖一眼。
那眼神就好像在打量一个怪物。
你们父子俩明知道来辽东就是受苦的,还非要来,发现这里是苦差事,想走,却连点盘缠都没攒下?那你们这是图的什么?
“无能为力。”属官不想搭理张掖,转身便带人走了。
……
……
自从张掖知道张周是被调去南京当兵部尚书了,便憋着一肚子的火儿,他觉得是被弟弟给辜负了。
“爹,现在真要走了吗?”张平问道。
“嗯。”张掖躺在一边的通铺上,头望着茅草的屋顶道。
张平急忙问道:“几时动身?”
隔壁一起睡觉的人斥骂道:“点声,别扰了别人的梦。”
张平不满道:“呼噜声都震天呢,怎不说他们?”
“张家大子,可别给你脸不要脸!有本事继续回去睡大号子,别在这猫着。”通铺躺着的多是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自然不会给张平好脸色。
“见谅,见谅。”张掖赶紧给赔罪,拉儿子躺下来,低声道,“这不正在攒钱吗?不然也不搬过这里来,这里住一个月,咱父子俩能省下五十文钱,攒到年底,凑吧凑吧,差不多就够了。”
张平问道:“那要是入冬之前再添置衣服和被褥呢?”
张掖无奈道:“那就等明年开春之后再走吧。出了这军营,外面有地方给咱父子俩落脚吗?”
父子俩同时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一会,张掖侧目发现,儿子正背对着他,身体微微颤动,随即他把儿子拉过来道:“臭子,你别说在哭,男子汉不能流泪的。”
张平道:“爹,是不是娘给咱寄银子来,咱就能走了?”
张掖无奈道:“傻子,之前爹是在糊弄你呢,现在要找人给送银子……南京城哪有来沈阳的?这里连做买卖的人都不来!你知道我要找人给你娘传个信,他们要多少银子吗?你还想不想回南京了?”
张平问道:“那咱回南京之后,是不是娘也不会给咱好脸色?”
这下轮到张掖唉声叹气。
等差不多周围的人都睡着了,鼾声此起彼伏的时候,张掖才对着儿子的背影道:“这都是命啊,前半辈子就是太顺了,老张家的祖先在报应咱呢,不然为啥他老二发达了,轮到咱爷俩吃苦了呢?”
……
……
之后几天,张平照常做工。
而张掖则没事走出军营,试着出去变卖一些东西,把能卖的都卖了,顺带还去给人做活儿,试着多赚个几文钱回来,这是为及早能抽身离开沈阳城做准备。
这一日张掖出军营,帮人推了几车泔水,回来时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享受一下北方的澡堂子,又惦记着手上没几个子儿。
他赶着要在中午之前回到军营,要赶上中午放饭。
才刚到军营门口,就见到一名身着官服的人立在那,远远朝他打招呼:“这不正说着,就来了?”
张掖急忙走过去道:“几位,我就是有点家事,刚出去办完了,可不是溜号。”
当官的笑道:“大人,您真是说笑了,的先在这里给您道喜了。”
“啥?”张掖人还有点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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