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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正心立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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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正心立人

“这是产自天竺的记事珠,算是学生这些年经营宝昌社的一点收获,还请师相收下。”

苏望廷过去在陆相门下,不单纯是处理文书的令史小吏,而是跟着陆相研习经世济民的学问,因此自称学生,不仅不算有错,还能大大拉近二人关系。

而此刻的相府正堂中,苏望廷把装在髹漆木匣中的绀青宝珠递给一名朱衣婢女,由她端到陆相面前过目。

虽然朝廷衙署大多都在皇城之中,但由于当今皇上登基前的藩邸位于长安城东的兴庆坊,登基后几经扩建成宫,成为日常听政之处。

而临近兴庆宫的几座里坊,自然成为王侯公卿亟欲追捧的最佳地段。陆相本人深受皇帝信赖,赐宅邸于兴庆宫西侧的胜业坊。因此陆相平日里就在自家府中治事,而不是去皇城衙署。

正堂既深且阔,用屏风分隔出两侧偏间,十几位令史文吏在屏风后伏案执笔,协助陆相办公理事。还有许多文书奏表直接挂在屏风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让前来拜会之人感受到无形压迫,似乎能看到一个庞大国度是如何运转起来的。

苏望廷不敢胡乱观瞧,递上礼物后低头站立,等待陆相问话。

“宫中也藏有一枚记事珠,当年由三藏大师带回。”陆相拿起绀青色的记事珠,握在手心轻轻摩挲,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你在普济寺与王元宝谈了什么?”陆相旋即收起笑容,直言问道。

苏望廷没有丝毫隐瞒,回答说:“王元宝希望学生帮他打理部分产业,为了树立声望,今年冬至之前的渭南斗宝会,他要学生代为操办。”

“那你有什么打算?”陆相问。

“如果在王元宝那厢办事,有助于师相,学生务必尽力。”苏望廷没有像以前那样言辞曲折,而是直截了当说明自己的态度。

陆相微微颔首,他向来不苟言笑,这已经是他表达满意的方式:“朝廷推行的八条新政,你应该看过了。明年还要在京都之外广设常平仓署,我需要有人在各地协理均输,尤其是在运河南段的州县。”

“学生愿往。”苏望廷没有犹豫,即便不曾听陆相细说,以他这段日子在长安打听到的消息,加上过去陆相的言传身教,他脑海中已经大体拼凑出自己未来将要做的事情。

大夏疆域广袤,东西南北物产不一、盈虚各异,多数商人便是藉此差别,以舟车往返、低买高卖,从而谋求利润。

对于陆相这种人来说,各地物产看似得以流通,但多数时候各地仍是供需不匹配、盈虚不相补。一些消息灵通的豪商巨贾为求获利更多,玩起囤积居奇、轻重散敛的手段,若是遇上天灾,顷刻间就能酿成巨大人祸。

如果只是区区商贾,哪怕钱挣得再多,对于陆相来说不过如蝼蚁一般,转眼便可扫灭。

但就像苏望廷在屈支城能将宝昌社经营得风生水起,既是仰赖陆相,也是与大都护府保持往来、投献甚多,尽管谈不上一家独大,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蛋。

就算齐大都护最后取缔宝昌社,那也是借着各方争夺星髓一事,一面借机将陆相势力逼出西域,一面暗中与英国公划清界限——这事苏望廷早在屈支城便已从巡察使那里了解大概。

同样,陆相想要施行新政,不可能仗着位高权重硬推,而且也短期内也未必能靠官府衙署完全取代各地商贾,这就让苏望廷有了用武之地。

“政令还要在朝堂上争论一段时日,起码明年才能推行,稍后再给你安排具体事务。”陆相说到这里,轻轻晃动案上铜铃。

闻听此声,屏风两侧文史书吏纷纷起身,鱼贯出门,最后一人把门扇阖上,整座深阔正堂霎时安静下来。

苏望廷猜出陆相有机密要事跟自己说,但他见那朱衣婢女并未回避,也不敢胡思乱想。

“那个伏藏宫的长青先生,是你带来长安的?”陆相开口便问。

苏望廷感觉对方的锐利视线宛如实质剑刃直逼而来,双目一阵刺痛,连忙低头叉手,谨慎回答道:“回禀师相,学生最初只是与长青先生同行返回,后来得知他想参加道举,学生觉得他未来成就不浅,于是存了结交赞助的心思。”

在陆相面前,苏望廷不敢隐瞒、也无法隐瞒,他交好长青,本就是放眼长远,与这么一位道门高手结下善缘,未来或许能够应对不少麻烦。

不过长青有修道之人的骄矜自负,世俗财帛难以动其心,反倒是程三五这种直率性情更适合与之相处。

苏望廷当初与长青彻夜长谈,希望他能照拂程三五,但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希望程三五帮衬长青这个年轻人呢?

“西域经商十余年,你对人心的把握,精进不少。”陆相言道:“即便是有法力在身的修道人,照样会被你诓来长安,甚至对方还以为是自己想来。”

苏望廷把头压得更低,自己在陆相面前,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apbiqμνne

“你知道这个长青先生是谁么?”陆相紧接着又问。

苏望廷额头冒出冷汗,按捺恐惧,答道:“先天元年,学生奉师相之命,在邓州南阳购置宅邸田产,用于安顿一对母子。后闻其母病逝,其子被一位嵩岳道人接走。学生若猜得没错,当年那名孩童便是如今的长青先生。”

“他离开我府上时,不到五岁,想来已经记事了。”陆相露出回忆神色,苏望廷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这种近乎缅怀故旧的气质。

在苏望廷印象中,陆衍就不是那种会被故人旧情束缚之辈,他在陆衍身上学到的,就是钻研实务、洞察人心的本领。

“子衿……不,长青先生想必对我心存怨恨,对否?”陆衍的情绪转瞬收敛,再次变成那个不让人回避躲闪的当朝陆相。

“是。”苏望廷还能说什么呢?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够调解这两人,但聪明如他,此刻也深感无能为力。

“达观真人将在冬至入宫宣讲道法。”陆相言道:“届时你把长青先生带回长安,我会亲自与他相见。”

“学生遵命。”

苏望廷不敢多问其他,告辞退下后,陆衍没有急着摇动铜铃唤入众书吏,身旁邱仙子开口说:“我昨夜以洞箫传剑音,已把《流虹贯月剑》印入子衿识海。”

“剑意入识,尽管玄妙高深,但空有剑意,谈不上剑术大成。”陆衍言道:“如果不能亲手持剑,把剑术招式练透练熟,终究派不上用场,更遑论对敌交锋的胆气魄力。”

“我打算稍后再去指点。”邱仙子语气一转:“但昨夜传剑之举似乎让程三五觉察到了,他一直给子衿护法至四更天。”

陆衍闻言良久不语,邱仙子盯着他问:“你当初说过,程三五原身是不死不灭的太古妖魔,你任由他留在子衿身旁,不怕出事?”

“程三五主动出手为子衿护法,说明他们成功了。”陆衍向后坐靠,不可思议的震惊在他身上,表现得如此细微。

“他们?你是说拂世锋?”邱仙子问:“你不是已经跟他们分道扬镳了么?”

“无非是准许我自作主张罢了,拂世锋本来也不是什么规矩森严的教门,就是一伙传志同道合之人,传承了漫长岁月罢了。”陆衍语气似有几分嘲弄之意。

“你方才说的‘成功’,所指为何?”邱仙子又问。

“拂世锋的列代先贤用尽手段,也无法杀灭那妖魔,于是选择另辟蹊径,设法让妖魔陷入自我矛盾、自取灭亡的境地。”陆衍解释说:“而在百余年前,多位高人各施手段,最终将那妖魔变化成人。”

“变化成人?”邱仙子略感困惑:“是将那太古妖魔封印进人身么?”

“非也。”陆衍否定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并未亲见,也不太清楚。总而言之,那祸世妖魔宛如脱胎换骨,化为一个初生之人。”

“若依河阳血案一事来看,此辈谈不上良善。”邱仙子提醒道。

“常人经历那种变故,一样会暴起行凶,无非是能否做到罢了。”陆衍泰然自若:“我得到消息,昨日内侍省已经派人去刑部案牍库翻查昔年卷宗。只可惜他们不明白,程三五会屠灭孙家满门,不是什么阴谋诡计,他就是单纯这么做而已。

“我将河阳血案定为乡民报复作乱,并非偏私弄权,事实本就如此。至于奏请陛下召回追击人手,则是不希望酿成无谓伤亡。”

“这就是你所说的‘成功’?”邱仙子大概明白了。

“子衿与程三五在西域相遇,本属意外。”陆衍说道:“原本我也有几分担心,不过听到程三五为子衿护法,可见那太古妖魔的确被牢牢压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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