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逃亡(1 / 2)
乌鸦已记不清奔走了多少个日夜。
从离开部落的那刻起,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
他还年轻,他不能就这么死掉,他要逃离那片诅咒他的土地,去一个没有雪的世界!
豹皮和豹肝成年未久,缺乏历练,更缺少主见,往哪儿走、在哪儿过夜、如何搭建营地、怎样分配食物……一切全指望乌鸦。
他们背着从部落里骗来的物资,昼夜无休、马不停蹄地向南方逃亡,然而无论他们走得多快,走出多远,冷冽的风始终如影随形,甚至越来越刺骨。
雪灵的诅咒正在逼近,显然在追杀他们!
豹皮和豹肝惶恐不安,乌鸦同样神经紧绷,但身为逃亡三人组的主心骨,他必须保持镇定,对于可怕的诅咒他无能为力,唯有加快脚步,加速前行。
然而脚步再快,终究快不过气候的变化。
骤然袭来的暴风把三人吹扫得低头弯腰,难以行进。
同时被吹扫而来的还有点点冰冷寒意,拍打在他们的脸上,转瞬化作无形。
豹皮和豹肝一摸脸,感受到指尖湿润的触感,顿时变了脸色,他们抬头望向天空,惊呼出声:“雪!”
两人瞬间腿软,一屁股瘫坐在地,望着从天而降的片片雪花,肝胆俱裂,面若死灰。
“追上来了……诅咒追上来了!我们逃不掉了!”
“我好冷,好饿!是诅咒,雪灵在诅咒我们!我要死了,我们都要死了!”
“乌鸦哥……你在做什么?”
乌鸦的脸色比寒风更加冷峻,他正在把豹皮背负的物资往自己的篓子里挪移,听见询问,头也不抬地说:“你们要死我不拦着,我反正要活!祝你们好死,食物就留给我吧。”
豹皮哇一声哭了出来,这一路全靠乌鸦的引领,他才坚持到了这里,他心里早已产生依赖,而今,乌鸦的绝情比诅咒更令他感到绝望。
豹肝要冷静得多,他听出言外之意,忙问:“乌鸦哥,你有办法活?”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坐在这里一定会死,我要继续前进,哪怕只能多走一步,哪怕只能多活一天,我也要走下去!”
乌鸦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起腰背,看着稚气未脱的二人,用很严肃的口吻说:
“我刚才看过了,前面不远有一片树林,我会去那里避风。如果你们想死,就不要再跟上来了,趁早死了,还能节省点食物。如果你们想活,就要拿出一点勇气和决心来,就算死,也要像男人一样死去!”
“我想活!”
豹肝立刻爬起来。
“豹皮,快起来!”
他拉起和他同龄的同族兄弟。
豹皮抹掉眼泪,抽噎着说:“我……我也想活。”
乌鸦板起脸道:“想活可以,我把话说在前面,如果伱们以后还要哭闹,我会立刻抛下你们,不要以为我们曾经是族人,我就一定会照顾你们。现在我们都是野人,野人只能靠自己,不能指望别人,明白吗?”
三人迎着冷冽的寒风再度上路。
乌鸦说前面不远有一片树林,他口中的不远和豹皮、豹肝认知里的不远显然不是一回事。
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周遭的光线越来越黯淡,天快要黑了,豹皮的脚冻得发麻,尽管脚上包裹着厚实的兽皮,兽皮里还填满了苔草用以御寒保暖,但仍然挡不住严寒的入侵。
豹皮看了看身旁的豹肝,又看了看在前面领路的乌鸦,见两人顶住肆掠的风雪,脚步坚定,毫无惧意,便也鼓起勇气,咬着牙砥砺前行。
走到最后,三人都已冻得手脚麻木,甚至渐渐无法思考,但任凭风雪如何咆哮,谁也没有放缓脚步,求生的意志和本能在驱使他们行进。
终于,一排歪扭的矮松树映入眼帘。
草原上难得见到树木,只有水分充足的地方才会长树,如果出现成片的树林,通常就是水源的记号。
这些长年受强风侵袭的树木既长不高也长不好,但在干旱的季节里,能在这片水源短缺的大地上见到它们的踪迹总是令人欣喜。当暴风呼啸而来时,这一片树林虽然稀疏了点,多少还是可以为旅人提供庇护。
乌鸦松了一口气。
他很快找到了滋养着这片树林的溪水,溪流两岸已经开始结冰,只剩一道细细的水流。apbiqμνne
三人沿岸边往下游走,寻找树木更茂密更利于遮挡风雪的地方。
没走多久,风势陡然减弱大半。
乌鸦抬头一看,原来溪水对岸一面低矮的岩壁阻绝了肆掠的狂风,尽管雪灵持续发威,冰冷的雪越下越大,转眼便落满树林,但失去了风的助阵,雪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三人跨过溪流,走到那面低矮的岩壁下。
说它低矮,是和河谷营地附近的谷壁相比,其实这面岩壁比猛犸象还要高大,岩壁的纹理是横向的,像是由层层石砖堆砌而成,和河谷营地那种刀劈斧砍式的谷壁全然不同。
在岩壁的背风面,冷天要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晚一些,岩壁上盘绕着的藤类植物顽强地生长,地面上裸露纠结的草根昂起倔强的头颅,即便是快要干枯的植物,仍然在行将就木之际,以最后的力气挺直了腰杆,笑对风雪。
现在,又来了三個同样奄奄一息却誓要同命运殊死一搏的两脚兽和它们作伴。
乌鸦没有兴致研究新奇的景象。
他解开湿淋淋的兽皮背带,卸下背篓和猛犸皮,摘下快要被冻硬的手套。
受限于材料和缝制技术,这个时代的手套和后世的隔热手套差不多,大拇指一个拇指洞,其他四个手指连在一起,保暖功效很不错,但干活很不方便。
“去捡一些木头来。”
乌鸦取下腰间的牛角,牛角里保存着火种。
身为一名猎人,他很清楚在野外保存火种的重要性。
豹皮和豹肝还没有养成这样的习惯。
部落里储存着干燥的木材,有专门用于生火的石头,还有善于生火的族人,生火似乎从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但在野外未必有这么好的条件,尤其在雨季和雪季,潮湿的木材很难钻燃,浪费体力不说,冷天的夜晚若是没有火,只怕很难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庆幸的是,他们虽然被部落放逐,却并非像之前遭到放逐的人一样,孑然一身地上路。
若没有这些物资,他们根本撑不到这里。
两人捡回来相对干燥的木条,乌鸦引燃了草料,生起火,在火堆的一角放一些生柴以便烤干。
“再去捡一些大石头来。”
豹皮和豹肝去捡石头的时候,乌鸦选取几根足够结实的长木条,去除枝节。
等两人回来,乌鸦展开一块厚重的猛犸皮,用石头压住猛犸皮的边缘,再用木条撑起猛犸皮的中央,搭起一顶简易的帐篷。
做完这一切,乌鸦的心才彻底落回肚子里。
他坐下来,解开绑在脚踝处、冻得冷硬的细皮带,松开兽皮脚套,取出垫在脚套里的苔草,连脚带套带草一起,搁在火边烘烤,同时用干燥的兽皮摩挲冻僵的双脚,直到双脚逐渐恢复知觉。
豹皮和豹肝有样学样,冰冷的手脚很快也暖和起来。
“咕噜噜~”
“咕噜噜~”
身体暖和起来后,肚子坐不住了,开始大声抱怨。
见乌鸦哥的目光扫来,豹皮赶紧说:“我不饿!”
然后拍拍肚皮,教训它说:“别闹!乌鸦哥不喜欢别人哭闹!”
乌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仍然板着脸说:“去溪边打水吧。”
“好!”
两人拿上兽皮袋子兴高采烈地去了,打水意味着一会儿要煮东西吃,他们心知肚明。
等他们打回来水,看到乌鸦就近挖了些植物的根茎,丢进水里煮,顿觉无比失望。
“怎么,嫌弃?”
两人把头摇成拨浪鼓。
“有的吃就不错了,冷天有多漫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趁现在有植物可吃,多吃点植物,肉干要留到以后没植物的时候吃。”
说是这样说,乌鸦还是切了一小块肉干,分给二人。
豹皮和豹肝攥着仅有一个指节大小的肉干,舍不得吃。
有盐部落的肉用盐腌过,肉干带着咸味,于是他们把肉干的一端放进热水里泡一泡,舔一舔,再泡一泡,再舔一舔,面露沉醉之色。
暴风雪下了足足三天。
这三天他们躲在这处岩壁后,除了放水和打水,几乎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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