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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如是终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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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是地球形成后没多久的事,一颗如今被称为“忒伊亚”的星球与地球相撞,祂将诸多形成生命必要的元素留在了地球,而祂破碎的残骸则在地外轨道重新聚集,形成了如今人类能看到的那颗,孤悬于天穹的银灰色岩块。

那就是月球。

早在人类诞生以前,月亮就已孤独地悬挂于天,以淡漠无神的姿态,冷冷地观察着地球上的一举一动。

祂看着地球温度逐渐降低,水蒸气悄然凝结,最后以雨点的形式落向大地。

地球自身或许忘记了时间,但月球为它记录着——那场雨下了足足五千万年,直到涓涓细流汇成了海洋。

而此时距离人类出现,还需要再等待三十八亿年。

月球对此没有意义,祂只是倔强地反射着从太阳处攫取的光线,让一切荒芜的地球,即使在漆黑的夜晚,也能存有微不足道的光芒。

尽管……当时的地面上并没有生命存在。

所以,祂所能做的只有徒劳地等待。

但……祂为何要进行这样的等待呢?

有人说,是因为月亮无法逃逸地球引力的束缚,但这未免太冷酷无情了些。况且,月球也确实在远离地球,以无法拒绝的姿态。

只不过……祂用了四十多亿年的时间,才走完了三十八万公里的路。

而事实只不过是,月球想要等待,因为祂知道自己的等待是有意义的。

祂知道,几十亿年后,会有开启灵智的两脚兽从山洞的洞口仰望祂。

他们借着祂的光亮在黑夜中生存,他们借由祂的阴晴圆缺创造出时间的概念……

而同时,祂也在期待着,期待着这些由祂带到地球的元素创造出的生命,能在数十亿年后再一次踏上祂的身体,与祂重逢。

这便是月亮的记忆。

…………

“华,还在看月亮呢。”

“唔!啊……”

华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她迅速转头,见来人是伊甸,不由放松了自己的神态。

“今天似乎是你们神州的中秋节吧?可惜,现在已经不能去地表赏月了。”

伊甸看着华面前的屏幕,屏幕上播放着留在地表的摄像头拍摄的夜空。

华抿了抿嘴,不知该如何接话。

摄像头传来的影像有些奇怪,它并不模糊,但却总让人觉得看不真切。

画面中均匀分布着白色的小点,那是过强的电离辐射轰入摄像头传感器后形成的噪点。

“华,让我也在这里看一会儿,好吗?”

华默默点了点头,伊甸找了张凳子,坐到了她身边,与她一起望着天空中那颗死寂的星球。

“已经三个多月了,他们还会回来吗?”

伊甸并不觉得华是在向她发问,或许她只是习惯了自言自语,又或者,她只是想从他人口中得到一个虚假但是能给予她安慰的答案。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除了她之外,也就只有伊甸一人,不回答……多少显得有些不礼貌。

虽然这种“礼貌”在眼下的情形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意义,但伊甸也有她自己认为应当遵循的东西……

不过,并不包括给予他人一個虚假的希望。

“就我个人期望而言,我当然愿意相信,他们一定会回来,就算不是现在,也有可能是在成千上万年后,我们从神之键中苏醒,他们就在外面等着我们。

“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哎呀!你们都跑去哪里睡觉了?我们等的好苦啊!’

“说不定还会向身后招招手,带来一群须发斑白的人类:‘你们看,我和米凯尔孩子都生了一大堆啦,来,孩子们,快叫他们叔叔阿姨好!’”

“噗嗤!”

华耸了耸肩,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伊甸这么擅长讲笑话。

“但这都是说不准的未来,华。我们能确定的,只有过去和当下。华,走吧,该去第五神之键那里了。”

华的眉头皱了皱,并不是很请愿。

“所以,梅博士为什么命令我们全部进入神之键休眠?留在总部的人,大多被米凯尔用黑渊白花‘赐福’,获得了成千上万年的寿命。而我们融合战士的寿命接近于无限,完全可以做更多事,不是么?”

“但这并没有意义。”

伊甸摇了摇头。

“除了地下都市和往世乐土所在的黄金庭院,还有少部分据点,外面大部分地方不是受崩坏能辐射影响,就是受核辐射影响,那种程度的剂量,即使是融合战士也未必能承受……唔,以你近乎律者的崩坏能适应性的话,倒不是不能尝试,但就你一个人能做什么呢?”

“不!我们不是还有机甲吗?第十二律者已经死了,我们可以解锁大量智能设备了,不是么?”

伊甸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以哀伤的目光盯着华的眼睛。

“华,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并不是真的要做点什么,而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毕竟他们在我们未知的地方的确在做些什么,甚至帮助我们战胜了第十二律者,所以你更加觉得,即使不能帮助到他们,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

华低着头不答话,这其实等同于默认。

“单从主观意识上来说,所有人也都是这么想的。但我们必须屈从于现实——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我们谁都没有进入虚数世界的方法,何况就算进入虚数世界,我们也无法找到他们的未知,当然,最坏的情况……”

伊甸顿了顿,并没有将最坏的可能诉诸于口。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不想将眼前少女的希望彻底打碎,但事实就是,距离第十二律者被击杀已经过去了快一周的时间了,他们却还没回来,大概率是……

“那伊甸……你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维尔薇之前说往世乐土中有很多资料需要你去处理,你现在应该在黄金庭院才对。”

华敏锐地发现了异常,伊甸,她或许也……

“唔?有这回事吗?我可能忘了。”

伊甸摊了摊手,华从她脸上看不到什么多余的神色,她依旧如昨日一般慵懒,只是眸子中时不时闪过哀伤的目光罢了。但华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说实在的,对于我们这样已经覆灭的文明而言,整理资料,真的还有什么意义吗?莪不好说。但这毕竟是他们想要的,我会去做,不过并不是现在……之后无聊的时光长的很呢,若是现在就把所有工作都干完了,呵呵。”

伊甸轻笑了两声,那笑声中却品不出一丝轻松的意味。

华终于知道,眼前的伊甸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她并没有带着那个华丽的酒杯,身上也没有任何酒气,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伊甸……你说……我们之前明明已经赢了十次,为什么偏偏会输在第十二律者手中呢。”

和最初时一样,她并不是寻求一个真切的答案,仅仅只是自言自语……又或者,伊甸觉得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每当她这么发问时,那个人总是能给出对应的回答。

可惜,那个人现在杳无音讯。

所以作答的任务又回到了伊甸手中:

“这件事说来话长,可以说,第十二律者的权能太具有针对性了。杀不完的个体,无孔不入的存在,能够附身人类,能够借助自己的终端分身引发崩坏。如果堂堂正正战斗,它自然没有胜算,但它从没给过我们战斗的机会。”

华痛苦地闭上眼,又想起了两个月前,那最后一次战斗——

成百上千的死士突然在逐火之蛾总部内出现,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而且每一个都是相熟的面孔。

这也是华第二次对“熟人”出手了,她第一时间借用羽渡尘护住了所有人的意识。但并非所有人都如她那么果断,况且,第十二律者的‘侵蚀’也并不仅仅是靠意识传播。

甚至于,直到现在,第十二神之键已经完成,成为了往世乐土的枢纽,但它的设计者,维尔薇也说不清那种侵蚀的原理,只能总结为过量崩坏能的传递。

但华分明在意识空间内与第十二律者侵蚀过的意识战斗过……一般的死士不会有这种意识,她还以为她当时守护住了什么……

可事实是,在总部损失惨重,被吸引了注意力的同时,反抗军混进了北美的核弹基地,那里储存着超过三千枚核弹头。

虽然所有的引信都需要总部的密码才能解锁,但这根本难不倒侵蚀之律者。

当那些反抗军欢呼着向“总部”发射出基地内所有的核弹时,他们惊恐地发现最后几枚升空的弹头就在他们头顶炸开了。

而其余的三千多个弹头则被射向全世界仅存的几十个人类定居点。

半个小时后,逐火之蛾内部的死士潮被平息,来袭的核弹被第二神之键转移,但对于世界其它地方而言……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平线上升起一朵又一朵绚烂的蘑菇,爆炸带来的余波直到第二天一早还未消散。

半个月后,樱和她在北美的废墟中找到了最后一个律者终端,它已经奄奄一息,还没被带回总部,就已经消亡了,只剩下一颗黑紫色的核心。

梅告诉大家,那是米凯尔和爱莉希雅在虚数世界做了什么。

但很可惜,晚了半个月。

不过没人会责怪他们,因为按照梅的说法,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要阻止终焉的降临,那是只有他们才能做到的事……

“但如果你希望的话,你也可以认为我们没有输——因为在此之前,这个世界就早已积重难返,没有被拯救的可能性了。”

“我不明白……”

“以你的经历,不明白倒也正常。事实上,假如,假如并没有第十二律者,反抗军依旧会出现,人类与逐火之蛾的信任依旧会崩塌,故事的发展有偶然有必然,这些都是必然会出现的事。

而所谓的偶然则是,人们受第十二律者的蛊惑成立了反抗军,抱着美好的愿望,用人类曾经以‘结束战争’为初衷制造的核武器,帮助崩坏给予了人类文明最后一击。”

“……”

“或许有人会说,是梅接手整个世界的权力太晚了。但我并不这么觉得。崩坏从来都不止是单纯的灾难,或者说,世界上每一次灾难都是对人性的考验,无论是梅还是米凯尔,甚至于阿波尼亚,都不具备改变人性的可能。

“不过,如果说硬要在逐火之蛾中找到一个人,让她为这件事负责的话,我觉得是我自己。”

“你?伊甸,你没有做错什么。”

“不,华,问题就在于,我没有做什么——我曾经武断地认为,艺术已经不可能拯救世界,所以我才加入了逐火之蛾,成为了一名融合战士。但事实是,我在战斗中依旧派不上什么用场。而若是我当初没有放弃艺术,而是用艺术去呵护人性中美好的一部分,或许人类和逐火之蛾的关系就不会这么脆弱吧。”

“不,伊甸,这与你无关且不说,你也并非什么都没能做到。这里的人都是听着你的歌声长大的,只要你在这里,他们就能保证一定程度的士气。没有士气的士兵是没法打仗的。”

这下子,本来是伊甸解答华的疑惑,却反过来变成了华来安慰伊甸,惹得伊甸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

“好啦,你说的我也都知道,只是……”

伊甸轻叹了一声:

“华,你说,灾难发生后,你是更希望自己在那一刻做错了什么,导致自己没能挽回什么,还是自己本就什么都做不到?”

没等华捋清她的话,她便自行做出了回答:

“起码对于我而言,我宁愿觉得是自己的错误导致了灾难,而不愿承认我在灾难面前本就无能为力。但其实这并无意义,因为我们的世界已经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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