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祁和春（1 / 2）

rad2太原城的秋雨把青石板洗得发亮。

秦必站在府门廊下，看着姐姐秦亦最后一次检查马鞍。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在她脚边溅起细的水花。

&34拿着。&34

秦亦转身塞给他一个油纸包，里面是还带着余温的胡麻饼：

&34藏好了，别让那老畜生看见。&34

平时秦岳很少让他们吃这些外面买来的东西。

秦岳总说，这些东西不干净，油滋滋的，不是秦家这种富贵人家该吃得东西。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秦岳并不是嫌弃这些不干净，他只是嫌弃做这些东西和吃这些东西的人低贱罢了。

但秦亦常常说：

“做胡麻饼和吃胡麻饼的老百姓挣得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相比之下，那个老畜生的每一分钱，都不干净。”

秦必攥着油纸包，十五岁的少年突然发现姐姐眼角的细纹比记忆中更深了。

他想起上次去晋城见母亲时，她也是这样憔悴的模样。

&34姐，父亲他&34

&34别替那老混蛋说情，他希望用母亲来困住我们，让我们走他安排好的路吗？最后和他一样，成为双手沾满鲜血的混蛋。&34

秦亦的手突然收紧，骨节发白，：

&34十年了，他宁可把母亲关在晋城老宅，也不肯放她自由。&34她的目光越过秦必的肩膀，&34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享受这种掌控的感觉。&34

正厅突然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接着是父亲的怒吼。秦亦翻身上马，雨水从她的蓑衣上飞溅开来：&34记住，永远别让他控制你！&34

马蹄声淹没在雨声中，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

秦岳带着家丁冲出来时，脸色阴沉得可怕。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锦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34你姐姐呢？&34

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秦必的后背渗出冷汗：&34走了。&34

父亲的手突然掐住他的脖子，拇指按在喉结上：&34你以为她逃得掉？&34呼吸变得困难时，秦必看见父亲眼中扭曲的快意，&34去祠堂跪着，好好想想你姓什么。&34

……

或许是在秦亦的离开，让秦必心中某个火种被点燃了。

他也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唯唯诺诺了。

他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厌弃这个宅子里面的一切。

最终，从来都没有忤逆过秦岳，一直都是好好孩子的秦必，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遁逃出了秦府，独自前往了晋城。

晋城苏家老宅的围墙比去年更加斑驳。秦必翻墙进去时，惊飞了几只麻雀。

院子里，母亲正在晾晒药材，素色衣裙洗得发白，发间已有银丝，但脊背挺得笔直。

&34母亲&34

药筛掉在地上，晒干的当归撒了一地：&34定之？你怎么&34

定之是秦必的字。

在大楚，亲人总是称呼自己的孩子字，而外人会称呼全名。

这在林易和他的父母那里，也是如此。

母亲和秦必十多年间，只有偶尔逢年过节能见面。

所以在见到自己儿子之后，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34我偷跑出来的。&34秦必快步上前，却被母亲突然抱紧。

她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和秦府那些浓烈的熏香完全不同。

屋里简陋却整洁。秦必注意到窗台上摆着一排陶罐，里面种着野花——母亲在太原时最爱养名贵牡丹。

&34你姐姐&34

&34她逃走了。&34秦必压低声音，&34父亲很生气。&34

母亲的手抖了一下，却露出欣慰的笑容：&34好，太好了。&34她拉着秦必坐下，指尖有常年捣药留下的茧子，&34你呢？&34

秦必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34我要去从军。&34

母亲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34你父亲不会允许&34

&34就像他不允许您回晋城一样？&34秦必脱口而出，&34十年了，您明明可以&34

&34可以什么？&34

母亲冷笑：&34回去当秦夫人？&34

她的手指向窗外：&34看见那株野梅了吗？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34

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母亲脸色骤变，急忙将秦必推向后门：&34快走！是他的人！&34

很显然，秦岳发现了秦必的离家，也知道他一定是来晋城找母亲了。

所以秦必前脚刚到，秦岳的人后脚就到了。

秦必没有打算像是姐姐那样逃走。

因为姐姐的独自逃离，让母亲后来又吃了不少苦头。

秦必因此恨她。

当然，他不知道自己恨得，是姐姐抛弃了母亲，还是抛弃了他。

等到秦岳的人进来，秦必也自愿跟着他们走了。

临走之前。

秦必在门槛重重磕了三个头。

起身时，母亲将一枚玉符塞进他手里：&34你如果有机会离开了，去凉州找杨将军，就说苏家的债该还了。&34

秦必不知道，母亲和杨将军有什么关联。

但他知道，后来他的确靠着这个玉符，从见到了杨将军。

当时他哄骗秦岳，说自己要去长安考取功名，考一个武状元。

秦岳欣然答应。

但……秦必在找机会甩开秦岳派出护送他的人之后，就独自去了边关。

在凉州见到了杨十保将军。

杨十保在看到母亲留下的那枚玉符之后，恍惚了。

他眼眶发红，问秦必：

“你是她的儿子？”

秦必点头。

本来他是可以靠着这个玉符获得一个幕僚或是文书的职位。

但是秦必却坚持要当一个普通士兵。

因为他听说，姐姐在川西军里，从一个普通士卒，一路晋升为了统领，而且现在还名动天下。

他不想输给姐姐，仅此而已。

……

玉门关的朔风像撒欢的野马，卷着砂砾往人脸上抽。秦必把脸埋进围巾，跟着斥候队在戈壁滩上巡逻。两年军旅生涯，让他从养尊处优的公子变成了皮肤皲裂的边军。

&34操他娘的，这鬼天气！&34前面满脸胡茬的老兵骂骂咧咧地伸手，&34水囊拿来！&34

秦必解下冻成冰坨的水囊递过去，换来一句更响亮的咒骂。一个瘦高的身影晃过来，把自己的水囊扔给他：&34喝老子的。&34

祁和春脸上的伤疤在阳光下像条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