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二十二章 四个字颠覆十年追凶(2 / 2)

加入书签

在寂静的医疗点,那六具炉子微微散发着热量,湛江来在黑暗中划开了一根火柴,他借着微弱的火光摸到了石法义的床前。

那一刻是寂静的,似乎有一种暗流在屋中涌动,湛江来在火柴熄灭的一瞬间看到了石法义迷离的眼神,转而在漆黑中,又沉寂的令人窒息。

“该来的总会来……”

石法义在黑暗中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房子里显得突兀而诡异,在窗外跳闪的曳光弹像逝去的流星,光明与黑暗交替着掠过两人的面孔。

“是的,该来的总会来,告诉我那个鬼在哪里?你一定知道。”

石法义苦笑着,转而对湛江来叙述了他的经历……

1950年9月末,身为军保卫处科长的石法义在审查一批国民党改编的出国作战名单中,第一次看到了南京宪兵部队出身的杨源立等人,当时他对这些名录感到十分好奇,原因是这些人在解放战争时期有过惊人的敌对作战记录。

针对该国民党精锐部队,在辽沈战役期间我纵队动用了师级以上的规模予以打击和歼灭。

后来该部投诚后,文职人员参加了国内建设,其余的南下参加海南岛战役,还有的调派到其他地方部队配合剿匪,原宪兵出身的二十多人到九月初,只有四个人活着归属到十三兵团。

石法义当时主要负责政治审查,按理说这些人在部队中作战勇敢,单兵能力已经完全职业化了,出国前的临战审查也不过是个过场,可是石法义是个条理极其严谨的老革命,在他要调出这四个人的档案要详细分析的时候,军委竟然把档案扣住了!

这件事在石法义眼里够新鲜的,堂堂一个军保科长直接授权调查政治面貌,竟然被上级拍了一板砖。本来也是屁大点的事,在他心里就拧成疙瘩了,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

难道是自己审查力度不够?还是自己的能力得不到组织的认可?

他琢磨了很多,最后这事在军内是不了了之,可是石法义却上了心,怎么觉着都不是个事。后来听说这四个人有三个调往了一一二师,另一个调配到了一一三师,于是就在出国作战的第三天向组织请示,请求下派到一一二师。

当时一一二师的一个通信连连长触雷牺牲,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石法义就下派到这个连队接管了连长的位置,后来战斗打得实在太过残酷,他下到基层没几天,其中两个宪兵出身的老兵便牺牲了。

之后,每时每刻的牺牲让他开始习惯战争的麻木,对追查宪兵的事也逐渐淡忘了,可偏偏老天爷让他遇见了湛江来,归属到湛连后,他听闻了不少道消息,说湛江来精神不正常,喜欢翻别人尸体看,也有的说湛江来一直在追查一个身上有纹身的敌特。

这下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当时他没声张,一直暗中监视湛江来的一举一动,而更巧的是,杨源立这个原宪兵营长竟然也调到了湛连。

出于不同目的,湛江来和石法义的这两条轨迹诡异地相交了。

在德川之战后,石法义捡到了红皮日记,在当天详细的翻阅后肯定了自己当初的一时之奇,他觉得自己要追查的对象就是湛江来要找到的九虎头,而他比湛江来更加清楚,军委保护和档案的扣留完全是源于铜炉与杨源立的宪兵背景。

在德川的时候,石法义本想把红皮日记藏在身上,后来又觉着不妥,就暗自塞回到昏迷的湛江来的挎包里,或许是抢救的太过匆忙,他们前往全茅山的时候,日记竟然丢失在了德川。

而后,石法义在全茅山与三三八团联系的时候,一直很懊悔这件事,当湛江来恢复后跟他提及这个失而复得的红皮日记,他这才在心里恍然大悟!也正是如此,他把这个湛江来提到的九虎头锁定在了杨源立身上。

石法义讲到这沉吟道:“在那个猎人居住的雪林屋,我以为自己挺不过去了,当时我在你背后看到了许多散不去的魂戾,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挺过来的,不论是你背负的责任还是固有的执着都让我感到汗颜,你是真正的斗士,而我……只是个照本宣科又臭又硬的混蛋。”

“那么多兄弟战死在德川都是因为我,在山包狠拼,还是因为我!而我来到这里竟然是为了解开自己心里的一个疙瘩,我实在太自私了!”

石法义抽噎着,他握住湛江来的手说:“回想起那些弟兄,我也没脸再去寻找什么九虎头了,我在屋里劝你的时候自己也想明白了,就算血书上是真的,这个叛徒也跟随我们征战在朝鲜战争,一场接一场的战役打下来,这罪他早就该还清了,你就当他是个鬼,让他安息吧。”

湛江来深思着石法义的话,他说的不错,三场战役下来,这个摸不着看不透的九虎头也在这战场上经历着炼狱,每一个走到今天的志愿军战士都是默默无闻的英雄,湛江来在寻求自我救赎,难道九虎头就不是吗?

这个背负罪名的叛徒是不是也在这个战场偿还他的罪孽?是否也和湛江来一样在拯救自己的灵魂?

突然之间,他豁然明悟。

在这个朝鲜战场上,不论以前是我党还是国民党,现在都是并肩的弟兄,都是一个颜色的中国人!

湛江来双手握住石法义的手说:“你不用自责,当时在山包遭遇美国鬼子也是我的失职,另外也不要惦记德川的事了,像你说的,当初谁也没有办法,这是我们军人的职责。”

石法义听他这么说痛快了不少,就说自己的伤没什么大问题,要是上前线一定要带着他。

湛江来看这老子都嗅到火药味了,不由望向窗外。远在汉江南岸的夜空红彤彤的,如今上边没有命令下来,完全是因为部队首长回国整训的原因,他知道这几天就会有命令,也许是现在,也许是明天,不论怎样,这个仗终究是要打的。

之后,湛江来和石法义说了不少交心话,他发现这个本本党认死理,对待问题一丝不苟,宁愿下派到基层也要把事情搞明白,也许这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爱之处吧;湛江来是逼得好日子过不上去寻找九虎头,而石法义纯粹是吃饱了撑的,不仅在基层的调动上起起落落,还为此丢掉了两根手指头。

等到天亮的时候,湛江来回到山洞,老兵们互相挤在一起打着震天的鼾声,他蹑手蹑脚地给他们逐一盖上被子,随后走出山洞,在黎明时分点着了一根烟。

他望着东升的日头,心想这一夜过的太操蛋了,十年追凶的结果落个徒劳无功,整了半天要杀的人还可能是个功臣,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呀。

说轻松,也算是如释重负,他合计合计就把烟头戳在了雪地上,自顾自的说:“娘啊,你在天有灵就别让这支烟灭了,着了呢,我就把这事放下了,灭了我就接着把这王八蛋揪出来,到时要死要活我给你个准信,省得你惦记我也惦记,中不?”

那支烟烧得红彤彤的,直到几分钟后才完全熄灭在雪堆里。

湛江来拍了拍裤子上的雪,在大山中深深吸了口气,吐纳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大头呀……你没事吧?”

湛江来吓了一跳,转身一瞅是老宋,他乌青着眼睛显然是一宿没睡,裹着大衣直咳嗽,不住抹着满嘴的大鼻涕说道:“俺琢磨了一宿,这事吧……不能操之过急,俺合计是不是先和老朱商量商量,他是你老战友了,说不定能打听出一点消息,总比咱们在这瞎猜强吧?”

湛江来看他为自己遭了一宿的罪,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搂着老宋边走边说:“你就别跟着掺乎了,把嘴闭严实了就帮我大忙了,老朱那就是一块嚼不烂的肉皮,跟他说也说不明白,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说是这么说,可老宋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是把这事当做了一个任务,在蓝皮日记中这样记载:那一夜过后,连长像是换了个人,本来平时很严肃,现在却像个二溜子,我觉得他受了刺激,我很担心,可是我又不能向组织汇报,我很痛苦,我决定自己找出这个九虎头……

1950年1月27日,志愿军全线部队停止休整,开始筹备第四次战役的全面展开。根据指示,志愿军西线既三十八、五十、北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在汉江以南坚决执行阻击任务;东线三十九、四十、四十二、六十六军陆续运动于汉中,并由朝鲜人民军第二、三、五军团掩护东线集结。

从1月25日以来,联军主力部队由水原发起进攻,沿汉城铁路直逼我军西线阻击阵地,首先遇敌的五十军伤亡十分惨重,每一秒钟都有一位战士牺牲在阻击阵地上,之后三十八军与联军主力也相持于南汉江防线。

激战到2月3日,志愿军在南汉江的一线阵地被联军攻破!五十、三十八军各部师团转入二线防御,而联军的燃烧弹已经炸到了汉江北岸。

面对联军空前的凶猛反扑,在黔丹山智慧蜂房待命的湛连却仍旧没有接到作战指令。

“这个梁大牙要干什么?”

这些日子,湛江来一天接一天地蹲在山顶,望着南岸烧焦的大地,他脚底下的烟头都能堆成山了,他端着破了一侧镜面的望远镜直骂娘,眼睁睁看着后勤物资送不上去,在飞机的狂轰滥炸下堆积在江岸上,有时看到敌人的侦察机在头顶飞来荡去,就气得举起盒子炮往天上打,可换来的却是第二波战斗机的疯狂扫射。

山头也呆不了了,打了半辈子的仗从来没这么憋屈过,他数落老宋,说他家里的大子还搞什么国防建设呀?干脆报名当空军算了,这架打的太没劲,哪朝哪代的汉子打过这么败家的仗?在战场上连脑袋都抬不起来,战士们听到飞机的轰鸣就得钻山洞找掩护,憋也憋死了!

老宋自从那天半夜上火以后一直挂着大鼻涕,主要是伤了风寒,因为药物短缺,他就一缸一缸地喝姜汤,有时候离他近了,都能闻到他浑身老山姜的辛辣味。他抽着鼻涕说:“你当俺家大子是万能的呀?一会让他去开坦克,一会让他开飞机,倒成你的儿子了!要不你把苏大夫的事办了,要么就别提俺家大子!王八犊子的,不管你还成精了呢!”

湛江来一听他提到苏大夫就不痛快,自从他发疯了似地甩了苏垛以后,这大姑娘就窝在山里的战区医疗点没有找他,当然也没有书信,估计是把心伤透了。老宋没事就这样说:“你倒是给人家一个盼头呀?死活不肯露面还叫个爷们了?我看你长的棍子都缩在腚沟里了!”

湛江来说骂人不带这么骂的,他好歹也是一连之长,总拿娘们的事挤兑他说不过去。后来敌人的飞机都炸到智慧蜂房了,湛江来想想和苏垛这么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就在一天的傍晚背着大家前往山区的医疗点。

到了地方就看傻眼了,一波一波的伤员抬进山洞,又一波一波的尸体往外抬。有个战士血肉模糊地在担架上哭嚎,抓着身边的人喊他营长的名字,那惨劲让湛江来心里酸酸的,他不由紧了紧身上的骨灰袋,硬着头皮走进山洞。

当他在血色中看到苏垛的时候,后者刚刚结束了手术,摘下口罩疲惫地靠在洞壁轻咳,一个颇为俊朗的年轻大夫递上一缸热水,关切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湛江来躲在一旁心里不是个滋味,心想这不是废话么,没完没了的伤员往里面送,就算是爷们也得累出病来呀。然后他又合计,这么漂亮的大姑娘竟然让自己甩了,人家哪点不比自己强?要模样有模样,要勇气有勇气,在这战场上救死扶伤那不就是活菩萨吗。

他本想上去道歉,把这几天的事交代明白后看看苏垛的意思,不论答案是什么都不能耽误人家了。可是当他盯着那些血淋淋的伤员又犹豫了,战场的残酷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保不准哪天自己就躺在阵地上了,到时让她看到自己零碎的样子该多伤心。

罢了,恶人当到底,这缘分断就断了吧,这年月由不得自己说的算。

“湛江来!”

湛江来打了一激愣,抬头一看苏垛已经过来了,他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忽然眼前一黑,苏垛一个大嘴巴就拍在他脸上了!

湛江来脸上火辣辣的,这嘴巴可把他拍懵了,瞪着眼珠子直眨么,路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愣在那里看,有的伤员也不叫唤了,都合计这是怎么个意思?

湛江来这辈子被人揍过,被日本鬼子捅过,也被白匪砍过——可他娘的没捱过嘴巴子,尤其是没捱过女人的嘴巴子!

“你反啦?几天不收拾你上房揭瓦呀你!”

这么多人瞅着呢,他得有点脾气吧?可是说完就后悔了,伤兵们一阵阵起哄,说湛江来一个大老爷们肯定做啥亏心事啦,苏大夫心肠这么好,平时温顺地像头绵羊似的,拍你嘴巴子算轻的呢,有几个知道内情的女护士更是尽展尖酸刻薄之能事,把湛江来批斗得体无完肤。

苏垛知道他要面子,就拧着他耳朵往没人的地方走,她说:“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湛江来或许是被她打醒了,铁青着脸说:“这几天我想了想……想把咱俩的事搞清楚,我呢,确实稀罕你,也知道你稀罕我!”

“你臭美!”

湛江来咧着嘴乐了:“我这辈子不爱说虚的,什么话都照直了说,你要说我臭美我确实挺美的,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战争的残酷,你总说让我活着回来,可我真的能回来吗?我不会哄女孩子说话,我也不忍心骗你——如果有一天我没回来……我怕你伤心,那样对你不公平。”

苏垛眼泪旺旺地揪着湛江来的棉衣,她说:“不要说这些了,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选择了你就要有勇气面对现实,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论你是生是死,我都会等着你。”

倔,湛江来合计自己算是遇上克星了!

老天爷公平得很,但凡世间的铁则皆是一物降一物,赶上了就认命吧。他也没什么说的了,而苏垛却对他说了一件事,就是在全茅山的时候,杨源立面对昏迷的湛江来说了一句话,本来想想也没什么的,可是仔细品了品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杨源立说,你怎么能是湛江来呢?当时感觉他不是在战场上结识的你,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你的样子!”

湛江来皱着眉头仔细品这句话也觉得有点蹊跷,说来这娘们的心思就是细致,平常的一句话都能听出味道来,这要是他自己肯定以为老杨是在心疼他呢。

在告别苏垛的时候,这姑娘又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湛江来知道自己讲了一通算是白讲了,哼哈着就回到了智慧蜂房。

还没进屋,就看老宋沉着脸走了出来,他抬头睹见湛江来,张了半天嘴也没说出话,湛江来心里的那丝不祥忽然涌了上来。

于是湛江来问:“爷爷,我可唬住苏大夫了,你这又是怎么个意思?”

老宋指了指身后说:“俺正要去找你,姜副军长在里面呢……”

4八3八4八3八15425390270hl

:。:vqiaqia

rad3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