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物似主人心(1 / 2)
入眸是一双再清澈不过的眼睛,只是他并未抬眼看自己,而是静静地注视一只蜷缩在雪地上的流浪小狗。
小狗通体雪白,简直要和地上的雪融为一体,一人一狗都是白色,倒是相得益彰。
少年喂小狗吃了些菜肉稀饭,看着埋头苦吃的小狗,嘴里呼出一口白气:“也就你能无忧无虑,所为也只是,吃顿饱饭,活着就好。”
沈兮月饶有兴致看着此情此景,目光带着些许思量:“此话怎讲?”
少年低垂着眸子,手上的枯枝戳弄着旁边未消融的冰雪,他似在言语,却又不像对旁人说的:“人尚且为了荣华,权利而处处算计,致父子,兄弟反目,成为被欲望吞噬的野兽;可它不一样,它的摇尾乞怜也只为果腹而已,你对它好一分,它便用十分来回报你。”
待碗里的饭被舔舐干净,少年抱起小狗缓缓起身,乘着风雪而来,小狗餍足地趴在少年怀中,“嘤嘤”叫唤几声,便舒服地闭上眼。
临到屋前,少年方才抬头,长长的睫毛上凝了一层冰渣子,除了带进屋一股子寒气,也没见他哆嗦发抖,想来十分习惯这严寒天气。
少年不曾直视沈兮月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小姐既知那些人的目标是你,小姐不在府上,他们寻不到人,便不会拿你家老夫人怎样,自会离去,再找别的机会;倘若小姐若贸贸然回去,那些人怕还窝藏在府上,难保不会以老夫人做饵,威逼小姐就范。”
沈兮月沉默着不说话,她原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可一旦有了在乎的人,免不了乱了方寸,反倒中了别人的计谋。
琢磨许久,她方才露出笑颜,旁边炉子的锅适时冒出白气,奶茶的香味霎时弥漫整间屋子,甚是香甜。
少年目不转睛盯着炉上那口锅,沈兮月见状,忙用汤勺舀了一碗,碗底放了个小盘,端着也不烫手。
“这是用牛奶和红茶调配的方子,尝尝看好不好喝。”
少年礼貌地接过茶,却只是轻轻扫过一眼,便搁在桌上。
这里的人,凡是身份贵重一点点,对吃食都尤为警惕,特别是这种来路不明,不常见地东西,上回给辰王,瑞王各倒了杯,他们还以为她是掺了黄泥,想要戏耍他们,也就苏晏怀着激动的泪光,豪饮了三大碗。
见少年不为所动,沈兮月干脆给自己倒了杯,吹掉上面的热气,接着“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放心吧!没毒,你看我喝了都没事。”
少年这才轻轻抿上一口,香醇的牛奶配上红茶特有的香味,这种奇妙的组合让人越喝越上瘾,少年舔舐一下舌尖,脸上没有惊喜与意外,却是无尽的愁丝:“我儿时也喝过这样的,可没这么甜。”
甜吗?
沈兮月赶忙又喝了一口:味道正好,不齁甜啊!难道是自己味觉出问题了?
这是她研究许久的配方,绝对比得上任何一家奶茶店,况且喝过的人没有说不好的。
沈兮月费解之时,少年似乎陷入某段回忆之中,他轻声开口,眼底却隽有无尽哀思:“小时候阿哥阿姐带我去骑马放羊,累了渴了,芸姐姐就会熬这样,既像奶又像茶的东西给我们喝,她说小孩家糖吃多要坏牙,吃一点点就好。”
他说着他的过去,明明那么美好,为何他神情如此忧伤,难道他口中的某人已经……
沈兮月没有问出口,只是这少年的身份越发让她好奇。
他这般样貌的京中不少见,可他这般豁达心性,却又干净如一张白纸的,整个東煌找不到几个,至少她所知的世家公子,王侯子弟都差无此人,倒是约夏涵去听折子戏时,唱到《错点鸳鸯》时,提起的雪域二公子南宫羽,与眼前之人最为相近。
可据她多日观察,此人除了兢兢业业地算清她铺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主仆三人并未与京中权贵过多交集,倒是很热衷与周围摊贩打交道,热络地像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一样,若不是他身份特殊,她倒十分情愿他留下帮自己。biνne
虽然不知他出于什么目的来到这里,可她知道,他不会久居于此。
总有一些人只能同行一段,却无法走到最后。
沈兮月闪着明亮的眸子,问道:“你准备在这儿留多久?”
“过了冬天,不会太久,等我对这里腻了乏了,自然会离开。”少年淡漠地说着,于他而言,这已是习以为常的事,他在外漂泊多年,习惯在一个地方呆一段时间,体验不同的地方方式,等日子乏闷,没有了新意,又会启程去下一个地方。
沈兮月弯腰,用手揉揉了少年的头,温声道:“走时说一声,别让人有了牵挂,又不声不响的走掉。”
少年刹那间的怔住,点了点头,温吞地吐出一个字:“好”
沈兮月仰头走向门外,少年却是不解地抬起双眸:“你明知道,他们要杀你,你还要回去。”
沈兮月停下脚步,从容笑道:“若不能保护我身边的人,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少年怔怔地凝望那张笑颜,脑中浮现出另一张脸,她也曾说过一样的话,他不能理解,为救他人,将自己置身险地的行为,这与他自小所受教育背道而驰。
那个女人死了,他大哥也因此延长五年寿命,全族人都对她歌功颂德,唯有他立在她的碑前,低吼出两个字“愚蠢”
一开门,屋外风雪又起,沈兮月冻得哆嗦,瘦弱的身躯站的格外笔直。
少年的眼前掠过一道白光,他方道:“接着!有这块玉牌,他们不会伤你性命。”
沈兮月低头,一块冰凉的玉跃入掌心,玉牌上刚好刻了个“羽”字。
“多谢!”她决绝地走出门,少年望着那抹青色消失在眼前,嘴角忽而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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