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会会漠北的杂胡(1 / 2)
开平二年,三月二十四,春。
内城,御街。
今日既不逢五,也不逢十,位居御街东侧的大相国寺左近虽聚有不少摊铺,不过除却这两日外,一般不会开市。但近些日子,不论是开市亦或闭市,大相国寺周围弯弯曲曲的街巷中已经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挤都难得挤动。
一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即骑马混迹于人流中,但最后实在走动不得,遂只得牵马而行。
大相国寺这里并不能算是汴梁城中的高档商圈或者住宅区,市井烟火气息更浓一些。街道两侧都是密密叠叠的房屋,除却住宅外,便多是各种各样的吃食店、杂货店,以及酒楼勾栏所在。
几乎每家店外都有活市招,扯着嗓子拼了命的招呼着往来行人,但效果却甚微。
所有人几乎是往一个方向涌。
那边,有一不大的擂台,台上,两个高壮的汉子激战正酣,却是时日兴盛起来的“角觝”,又谓之相扑。台边分割有区域,其中满满的都是人头,眼望着擂台上的酣战,间或便有一阵喝彩或者沮丧的喊动声响起。
在这极显热闹的擂台之侧,尚有一座高楼,楼匾曰“安乐阁”。这会,其间正有持着锣鼓的伙计出来,不住的敲击着,宣布这相扑二人中的胜者。
每逢此时,便有人激动非凡,却不知这一场相扑下来,其又得彩了多少贯钱。
牵着马的中年男子默默看过,而后抬眼望着匾额上的“天下第一菜”,便欲要抬步而入楼内。
有正忙的伙计擦着汗,过来拦住了他,而后不住的陪笑。
“客官勿怪,阁楼的场子已经订满了,望能稍等片刻。若是不急,旁边那相扑场便就是咱们家的,客官可入座看看,权当消遣……”
“若是饿的急,又如何?”男子翁声道。
“那客官不妨试试订咱们家的外卖?”伙计笑道:“客官只需留下府邸地址,勾选了菜品后,便可回去等着。内城一刻钟、外城两刻钟,这连陛下都夸赞的炒菜,必送到你之府上。”
同时,就在这说话间,一道身影猝然自正门内撞出。
其身法矫健,人来人往的,所过之处竟未撞到一个人,且其似见街上人流拥堵,便毫不犹豫的瞬时一跃,脚尖在壁间木柱上飞点,自层层叠叠的楼阁中霎时远去。
即在这颠倒之间,其背负的几个食盒却是稳稳当当,竟连半点倾斜也无。
后方,有厮追了出来,大声呼喊道:“北哥,段掌柜说了,下回再见你不走侧门,便打断你的腿……”
街道两旁的人却似已见习惯了,此时纷纷大笑,有甚者吹起了口哨。
“北哥,还不跑快点,开始计时咯!”
牵马的男子眯了眯眼。
招待他的伙计也不多解释,只是极自信的询问道:“客官,做好打算没有?”
男子默然了片刻,从怀中摸出了一张拜帖。
“在下王彦章,奉均王之命,前来拜会萧御史。我听说他家搬到此处了……”
那伙计愣了愣,而后眯眼打量了下眼前这身着短襟武袍、满脸冷峻,眼神锋利,看起来稍显凶狠的汉子,继而,他便伸手作引。
“王押衙何来之迟,我家阿郎可等待多时了。”
…………
整座安乐阁,除大堂、雅间、厨房、后院以及阁楼外,还有一片在极后的院落。
这汴梁城寸土寸金,但奈何萧砚现下颇得朱温喜爱,前些日子又奉诏入宫了两次,却是因那张贞娘所求,再次亲自做了几碟菜,又得赏了一块地皮,便是这片院落。
王彦章随着伙计穿过后院,便听得一连串的“劈里啪啦”的声响,他虽看不清这些声响来源具体是什么,却能猜到应是有许多帐房先生正在敲着算盘。
但他来不及细想,便已被伙计引入到一片围墙而建的院落前。
院门外,尚有两名按刀的护卫而立。
他们身着墨蓝色衣甲,衣甲由上衣、下裳、、袖护、掩膊等组成,分外精良,特别是各自还戴有镶铁雨笠,脸配面甲,却是让人不由让人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气。
王彦章能注意到,这两个护卫手握佩刀,应是唐刀……
那伙计便笑着介绍道。
“此为阿郎的家将。”
王彦章缓缓点头,跟随着从他们之间经过,再穿过一条长廊,便入了一座楼阁。
楼阁虽显雅致,却并无奢华人家应有的熏香等物。
里内还在议事,两人便侯在了外面。
屏风后,有温婉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订席的帖子已排到下月初十,外卖业务又显紧张。段掌柜说,恐还要再招些人,现有的人手已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此事伱与妙娘子还有段掌柜商议便是,不必事事问我。”
“……”
片刻后,似有女子的身影从厅堂的侧门出去,那伙计便趋步上去。
“阿郎,王押衙到了。”
“请他进来。”
不知为何,只听这一道很是平静的声音,王彦章竟下意识有些紧张起来。
论官职,他虽只是开封府押衙,并无什么品阶,但级别上实则是和萧砚的侍御史乃至正六品的幽州果毅都尉是差不多的,并不需要细分尊卑。
不过,他现今不过是朱友贞的一位不怎么有名气的从属,朱温或许也知道他这么个将,但恐怕也不曾仔细了解过。反观后者,而今名噪汴梁,在御前都已有几分名气。官阶高不高不必多说,在如今的大梁,只要能得圣眷,差遣随时都可以搜拢一身。
差遣,才是实权。
想到此处,他便理了理衣衫,待屏风撤去,抱拳翁声道。
“在下王彦章,见过萧御史。”
待抬头,他虽早已做过心理准备,但还是惊诧于后者的年轻。
视线之中,那不过一二十左右的青年淡笑而坐,身上只着一件圆领窄袖的便服,戴着一旧幞头,却与传闻中的锋芒毕露大不相同,看起来竟有些温润如玉。
“王押衙,萧某久仰大名了。”
萧砚起身伸手邀坐,同时笑道:“你我皆为武人,便以武职相称,可好?”
“都尉想如何,便如何吧。”
王彦章平素实则是一手段狠辣的人,今日前来,他本人实则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却不敢违令朱友贞的命令,遂只得孤身入安乐阁。现下再观这过分年轻的萧砚,不但紧张感都没有了,反而没来由的稍有些不满。
这般年轻,凭何就能爬到他的头上去?
再想到后者那道“弄臣”的名声,王彦章便已对此行不怎么抱希望了。
“王押衙在均王麾下,恐已有好些年头了吧。”
“从陛下当年受封梁王始,在下便已为均王家将。”
“这般说来,押衙在这汴梁城中,亦已居有许多年了。汴梁繁华,押衙着实让人羡慕。”萧砚笑道。
王彦章板着脸,道:“都尉既言你我皆是武人,难道不知在这世道下,武人想要的是什么吗?汴梁是为繁华,但王某人已年过三十,却只能望见昔日同僚各个沙场建勋,自己居于这汴梁城中,毫无建树。”
说罢,他又嗡声道:“不是每个人皆如都尉这般,简在帝心。”
最后四个字,他格外有些强调,极显突兀之意。竟是完全不掩饰他自己的羡慕乃至嫉妒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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