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磋商(1 / 2)
沈鲤的这番举动大出高务实意料之外,但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沈鲤从翰林院外放部衙的时间并不长,然而他的年纪却并不,今年已经五十有八。都不必说别人,想想张居正当初入阁才四十出头就知道,要沈鲤现在不着急,那的确很难。
哪怕张学颜效仿郭朴当年,一到七十岁就坚决请辞致仕,可等到沈鲤顺利接替他入阁,也已经过了六十,这实在有点太迟了。
但沈鲤的这个做法却让高务实很不痛快,因为这对实学派整体而言是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策略,而对于他高务实本人,则还要反过来,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张学颜在辽抚任上虽然主持了几场大战,但他和高务实不同,他只负责调度,仗是李成梁去打的。他自己擅长的其实还是施政细节,尤其是当他在户部任上及作为主管户部的阁臣搞出了《万历会计录》之后,更是以熟悉财政而著称。
因为熟悉财政,他对高务实格外重视,也成为高务实在内阁之中的铁杆盟友,与吴兑一起形成了高务实在内阁之中的两大臂助。如果张学颜去位而沈鲤入阁,很可能导致许国与沈鲤的联盟反压高务实和吴兑一头。
实学派本身是改革派,然而许国和沈鲤都是实学派内部的保守派。保守派不是说就不肯改革,只是对于改革的力度、步伐的大与被天下人视为激进派的高务实不同。
高务实早年其实也不被视为激进派,当时朝廷高层都觉得高拱才是激进派,高务实反倒是个能让高拱保持克制的存在。
事实上高务实被当做激进派还是近期的事,从开藩禁算起,到“收拢天下财权”达到顶峰,高务实的改革力度之大,已经让很多人心惊胆战。
这就是文官政治的弊端之一,文官政治对于维护国家稳定有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但它有一个痼疾,就是轻易不敢尝试改变——任何改变都意味着可能出现的不稳定。
幅度的改变是可以的,这是一种自我修正,文官政治也有这种自发性的功能。但过大、过急的改变则不被他们所认可,或许他们洞悉了后世的一句名言: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
高务实认为自己的改革都是有基础的,也有足够的力量与手段保证不会“扯到蛋”。可显然激进派与保守派之间的认知差别客观存在,高务实觉得不会,保守派还是觉得会。
换言之,如果沈鲤真的取代了张学颜,实学派内部激进派与保守派的实力对比就会出现变化,高务实接下去的处境也会变得相对艰难起来。
然而这件事该如何解决或应对,高务实一时半会儿也还理不出个头绪。
按理说,以针对李成梁为手段,迂回打击张学颜的声望,这个圈绕得有点大。毕竟张学颜虽然和李成梁共事足足八年张学颜隆庆五年被高拱用为辽抚,万历五年因拓边宽甸六堡之功召回并升任户部尚书,但当时李成梁是没有文官派系背景的,李成梁明确成为心学派背景武臣是在张学颜回京之后的事,并且其中还有数年过渡。
这么看来,以李成梁之失攻击张学颜,顶多只能说张学颜当时为李成梁所作的报功奏疏有问题,比如说虚功实报、讳败掩过之类。
但这也很难办,因为李成梁过去的功劳问题在申时行的申救疏之后,朝廷实际上已经形成了“统一看法”,即申时行疏中所谓“倘以一计之误、一战之失而多生支节,尽没成梁百胜之功,此则臣等之所深惜也。”
换句话说,不能因为这一次战败就胡乱牵连攀扯,把李成梁百战之功都给淹没了。
皇帝今天表现的态度,其实也是以这一立场为基础的,所以他才会同意让李成梁以宁远伯回京荣养——如果他过去的功劳有问题,那这个宁远伯的世爵显然得废掉才对,还回京荣养个鬼?怕不是该回京杀头。
因此咋一看来,张学颜应该还挺安全。不过高务实始终有些不安,觉得许国和沈鲤应该不会做无用功,这件事恐怕还有后续变化。
吴兑和梁梦龙不知高务实心中的担忧,又问起他的来意,于是高务实把刚才在宫里的事大致说了说,当然说的都是能让他们知晓的那部分。
听完高务实的话,吴兑沉吟道:“杨四畏乃可用之人,其独子杨元……”
话还没说完,高务实就一怔,打断道:“杨元?”
“此杨元非彼杨元,同名而已。”吴兑解释道:“杨四畏子杨元如今在禁卫军中,而且还是日新你亲自选定拔擢的。”
高务实回忆了一下,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他是禁卫军第三镇第二协协统。”
吴兑笑道:“不错,日新果然强记。”
高务实诧异道:“第三镇前次曾派兵参加平定西北之乱,第二协也有出兵但只是派了一个标的骑兵,他作为协统即便不曾亲临,似乎也该有所奖赏,怎么现在还是协统么?”
梁梦龙插话道:“他现在是以第三镇副统制兼第二协协统。”
高务实点了点头,也明白了吴兑之前那话的意思:杨四畏的独子杨元既然是禁卫军的人,而且还是自己选拔上来的,那么杨四畏肯定倾向于自己一边。
果然吴兑接着道:“原本因为有这层关系,若杨四畏调任辽抚,则辽东之事便好办了。但此番皇上念及旧情,以李如松回镇辽东接替李成梁,我恐辽东仍然多事。”
梁梦龙也皱着眉头,道:“李如松此前也在京营呆过几年,漠南之战时还有斩将之功,这次平定西北又立下大功。以他回镇辽东,从能力上而言倒也并不为过。
只是李如松此人个性张扬,与其父李成梁不可同日而语。我曾听闻他在山西之时便曾口出狂言,说太原兵卒怯懦,不及辽兵果锐。这次随日新你征讨哱拜,他也没带多少山西兵马,只以随任家丁为主。
去年年底,西北事定,李如松改任宣府。巡抚许守谦阅操,李如松倚仗征西之功,竟与许守谦并坐。宣府参政王学书见之不满,斥责李如松不守规矩,李如松反唇相讥,不肯稍让,双方差点动手上演全武行……总之,我看此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差点动手”这话肯定有些夸张,不过高务实几乎能猜出当时的情况多半是这么回事:
李如松目无余子走上检阅台就和许守谦坐在一块儿,许守谦大概从来没碰到过这种奇葩事,因此虽然心中不满,一时却在犹豫是直接呵斥好,还是暗示李如松坐错了位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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