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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画馆时,他提了一句要送她。
顾书云婉言谢绝,他也没再坚持。
她原本计划今天要去朋友的旗袍坊一趟,但这会实在没了力气,顾书云只好给泠月发去消息等过几天闲下了再去。
回到家里之后,身体明显感觉到退烧药的带来的困意。
大脑像是被水浸泡过,鼓涨着整个头颅,昏沉地压迫着神经。
顾书云换了身厚些的睡衣,绵软的绒毛轻柔地贴着皮肤,躺在床上后意识还有些不甚明确。
短暂的睡眠很浅,极不安稳。
她的耳边总有突然的声响起起伏伏地将她从睡梦中拉回现实,顾书云抬睫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反应了会想起这是微信震动的声音。
她拿起手机,微亮的屏幕有些刺眼。
稍稍眯眼适应之后,才看清刚刚那些声音来自何处。
点开通讯录时,好友申请亮起了一个新的提示。
的黑色头像框和一个红色的数字1。
黑色头像。
顾书云一时有些恍惚。
她记得自己早上不是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了吗?
她诧异地又睁了睁眼想仔细再看看。
猜测着是不是自己不心误触将他删除,这会他重新加回,要来质问了。
就像早上他故意问她,昨天还说了不加不熟的人,今天却要主动去添加他那样。
顾书云来不及回忆当时的困窘,指尖已经点下了同意的按键。
页面跳转到消息列表中。
一长串头像中唯独两个相似的黑色跳跃着红点。
d:你好,我是戴杰
kilig:到了吗?
淡淡逼迫着她心脏的情绪消散她微松了口气,是两个人。
顾书云分别给给两人都备注上。
沉重的脑袋侵蚀着她的意识,手指慢慢垂下,眼眸又阖上了。
-
日落西沉,云霞的光逐渐黯淡。
闻屹离开画馆后开了许久的车才找到一家老店。
等他下车时天空已变为浅透的蓝色,半痕弯月悬挂于浩渺无际之中。
凉风从四周袭来,闻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上衣,他点了根烟,一抹猩红在寂静无人的巷子里晦暗不明,偶有几声犬吠从远处传来,像是低低的呜鸣。
他走进一家名叫“青磐”街边老店,刚踏入门内便能闻见淡淡的纸香。
这种店不是靠门店生意存活,一般隐于巷子里,他许多年没回苏城,绕了好几圈才找到这家。
门侧挂着的铃铛随着脚步声发出清脆声响。
店内却空无一人。
指尖慢慢升起的烟雾向四周飘散。
闻屹朝里面喊了一声,过了会木质门传来“吱嘎”的声音,一个发顶略秃的男人探出头来,他朝店内方向看去。
店内男人高大修长的身躯孤身而立,动作散漫且随意。
“有事吗?”老头问。
闻屹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有玉茧纸吗?”
玉茧纸是修复花鸟类色彩浓重画作最为适宜的材料,但因其产量少,制作后不易保存,逐渐已经被手工桑麻纸取代,市面上流通售卖的数量较少。
手工桑麻纸材质偏厚,更适合日常书写和绘画,若用于修复,在上色时出来的效果会收着,颜色饱和度与原始的偏差大。
老头上下打量他:“写字还是画画用?用手工桑麻就可以了,用不上玉茧纸。”
“不是,修画用,如果有玉茧最好。”
老头思索了会说:“那个纸不好找,我去后面看看。”
闻屹在一旁稍等了会,手里的烟逐渐燃尽,他的面容模糊在屋内弥散的烟雾中。
门是敞开的,能一眼看到院子里落了叶的枯木,枯瘦的枝干在凉风吹动中轻轻晃动。
过了会,老头用膝盖顶着一摞厚厚的纸走来,他将纸抱着堆放在了桌台上,对闻屹说:“需要哪种,你自己选吧。”
屋内白炽灯明亮,闻屹一眼扫过去就看出颜色不对,不过他还是上前摸了摸。摩擦接触的瞬间,指腹传来大颗粒的粗糙质感。
闻屹唇角轻扯:“这个是仿的吧。”
老头一愣,他原本想用仿纸糊弄过去,没想到被发现了。
“行家啊,摸一下就看出来了。”他笑嘻嘻地说,脸上丝毫没有歉愧,“那个纸不好找,你用这个得了。”
闻屹沉默着又用指腹细细摩挲了一遍仿纸的材质,若有所思。
有断纹和破洞的画在修复过程中需要更具耐心,同时在上色接笔时难度也更高些。画芯若是没有处理好,就不能做到复原其貌。
“这个不行。”
闻屹眸子微垂,冷淡地说。
漆黑的眼眸中没什么情绪。
失望是预料之中的。
离开青磐后,他开车准备回苏宅。
车上,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又熄灭。
闻屹拨通了京北同事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他简单说了自己的要求后,那边很快应允会帮他寻找。
只是这样,等到画纸再寄过来,修画的时间就要再延后了。
闻屹轻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点开微信,上下滑了一下,除了外公的消息,没有新的回复。
夜色中男人冷淡的眉眼蒙上几分朦胧的烟雾,看得并不真切。
天边弯月如钩,薄薄月辉落在车辆行驶的前方。
到家时夜已浓深。
苏信鸿坐在电视前打着盹,猛地听见门口的开锁声,回神看去。
闻屹从门的玄关处走进来,看到沙发上的老人淡声问:“还没睡?”
苏信鸿看着闻屹穿着单薄,紧皱眉头说:“早上给你的外套呢,忘穿了?”
“嗯。”闻屹放下钥匙往餐厅方向走去。
“冷死你得了,仗着年轻糟蹋身体,”苏信鸿气冲冲地,“吃饭了没?”
“还没。”闻屹应了声。
“我发消息问你又没回!”
闻屹想了想说:“下午那条回了吧?”
“我说的是傍晚那条!!”
老爷子想给他一顿臭骂,但又心疼他还没吃饭,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总是这样,咋咋呼呼,一方生气,另一方从来不哄。
“我刚刚回了。”闻屹模样懒怠,边走边补充道,“那会在开车。”
“我七点给你发的消息,都两个时了,不要跟我说你从南开到北再绕回来啊。”
闻屹轻嗤:“那倒没有,从城西开回来的。”
“城西?”苏信鸿疑惑,“你去那做什么,今天不是在画馆修画吗,不顺利?”
“确实不太顺利,所以有事过去一趟。”
一句不太顺利将苏老爷子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都给堵住了。
他沉着脸坐回沙发上,等了这么久就是想问问他今天和书云相处得如何。
可他又怕眼下再问,会引起他的厌烦心理,觉得今天是自己刻意安排的见面。
苏信鸿试探问道:“明天我带你去评弹馆听说书如何?”
“现在还有这个?”闻屹声音微疑。
外公皱眉,他们今天竟然连职业都没聊到吗!
还是这子真的对她没什么想法?
“我最近没什么时间,”闻屹不太情愿,“而且你的喜好不要强加给我。”
“……”苏信鸿不满。
“评弹那可是老少皆宜,苏城绝唱!”
打开冰箱的时候,冷气从里边冒出,冰凉空气扑到闻屹身上,刺激得皮肤一颤,紧接着他打了个喷嚏。
听见声音后,苏信鸿幸灾乐祸地说道:“你看,没穿外套是不是真就感冒了?”
“只是前面开窗吹了会风,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闻屹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了一杯,放进微波炉,按了时间,随后倚靠在一边静静等待。
他拿起手机点亮屏幕,又打开了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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