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8 章 Chapter.15(1 / 2)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和的场静司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了。
或许是刚上国中的时候,也或许是更早一些,总之那时候“安倍凛一”的年纪还不大,正是不乐意去学校、每天翘课闯祸、遛狗斗鸡的时候,因为和学校里的“同龄人”不对付,隔三差五地总是被“请家长”,然后频繁地转学,以至于搬家也搬了好几次。
的场静司是我认识的“同龄人”里,第一个同样能看见妖怪、也熟悉妖怪的存在。
那时候的他对妖怪的厌恶还没有后来表现出的那么明显,见到风生的时候甚至会有礼地问好,只偶尔会冒出两句噎得人说不出话来的讽刺言语,但总归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让人把他和后来那个会利用弱小的妖怪当做诱饵、视妖怪为低贱之物的冷酷除妖师联系在一起。
在那几年里,我和他的关系还算要好,具体大概表现为风生十次抓到我闯祸,大约得要有三次他都在边上,以至于后来风生看见他就没个好脸色。
等到后来我和他闹崩了,风生看见他就更没个好脸色了。
毕竟那个时候我差点就死了。
而如果我死了,那和我订立了契约的风生也得一块儿玩完,连带嗝屁。
全日本听说过我的妖怪都该知道我和的场静司不和,势如水火。他背叛了我,让我险些死在了的场家的禁地里,这让我和他就此陌路,但这却并不是我和他之间唯一的龃龉。
在我和他分道扬镳之后不久,他又为了捉住一只妖怪,骗走了我的式神泉作为诱饵,在那之后,我对他就从“形同陌路”变成了“见一次打一次”,有时我看见他那张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心里甚至会生出“你怎么不去死”这样恶毒的想法。
的场静司的存在对我而言,如鲠在喉,如蛆附骨,像是血液里流淌的毒液,怎么也祛除不干净。
有时候我自己都分不清,那条从我的心底攀爬缠绕而上的毒蛇,到底是“的场静司”本身,还是我见到他时心中升起的那些无法抑制下的恶毒想法。
换做是别的人这样得罪了我——险些让我丧命,又险些让我的式神丧命,我想我的心里大概是不会生出这些淬了毒一般阴暗的想法的。
因为我只会把对方直接宰了了事,那就不用想“你怎么不去死”这种事了。
但是的场静司到底也没有被我“宰了”。
甚至是直到“我”都死了,他也依然还活着。
时隔二十多年,“安倍凛一”的记忆很多都已经模糊了起来,我一直都在画画,用纸笔记下那些我还能记起的面容,一遍遍地画,一遍遍地重复那些日渐模糊的记忆,但我从来没有画过一次的场静司的样貌。
他的容貌和身形在我的记忆中只剩下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更不必提无法被纸笔记录下的嗓音。
关于他的记忆就像是镜面上朦胧的水雾,仿佛只要随手一擦就再也无影无踪,只剩下心里那燃烧的黑色火焰,混杂着恨意和愤怒,或者还有些别的什么无法分辨的感情。在成为“月见山凛一”之后的这二十多年里,这团黑色的火焰也渐渐地沉寂了下去,火焰的灰烬里只剩下一块丑陋而坚硬的漆黑石头。
这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的灵魂上,从来都没有消失。
我只当做是从来没有听见的场司给我留下的那一句音讯,不去深究为什么他会让我“快逃”,也不去深究为什么他能在泉的治疗符里藏下一道传音符。
就好像我不去深究为什么这次跟着风生来的,会是和我关系其实也没多好的斑,而不是跟随了我十几年的式神泉。
我和的场不对付了这么多年,他说的话我从来都是要对着干的。他说往东我就非要往西,他要过河我就动手拆桥,他要捉哪只妖怪当式神,我就先他一步把那只妖怪给抢走。
他让我快逃,那我就更不会走。
博斯瓦里安号停泊在了茫茫大海的正中,前后都不着陆地的位置。
夜幕降临,圆月高悬,海水轻轻拍打着船身,躺在船舱内隐约能听见浪潮声阵阵,透过窗口只能看见一片黑沉沉的海面,在月色下泛着寂静的冷冷波光。
博斯瓦里安号上多的是客房,我们各自随便找了个房间睡下了,只留了不用睡觉的风生在驾驶室里守夜,已经是午夜十二点过后了,我躺在床上,却还是没能睡着。
已经连着两周了,我总是睡不好觉,睡眠不足让我头疼得厉害,白天有事情要做的时候还好,多少也能分分神,但一到了晚上,大家都去睡了,我就只能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发着呆。
分明也是有困意的,但就是睡不着,那些遍布在视野里的「线」只让我觉得更加头疼,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的,只有萦绕在脑中的钝痛感挥之不去,让我只觉得整个人都心烦意乱起来,甚至都想用石头把自己的脑袋砸开。
其他人都睡了,整艘客轮都安静得悄无声息,乱步他们还在坡的异能小说里,一直没有出来,出于安全起见,也是为了留个后手,他们也确实最好不要出现在人前。biνne
我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还是翻身下了床,从枕头边抓了眼镜戴上,又将放在床头柜的异能小说顺手塞到了枕头底下。
视野里那些纷乱鲜红的细线被镜片遮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略有些模糊的视野也清晰了起来。
这副眼镜已经不是我最开始在黑手党基地醒来时,放在手边床头柜上的那副平光眼镜了,不知道是哪天起,似乎就又被风生换成了略带一点度数的眼镜。
大概只有五十度、或者七十五度,总之度数很低,给现在的我戴刚刚好。
但是“月见山凛一”是没有近视的,虽然偶尔会戴眼镜用来遮掩,但在成为“月见山凛一”以后,我一直都有注意视力,所以并没有近视,有轻微近视的人是曾经的那个“安倍凛一”。
不仅如此,就在这两个星期里,我的身高似乎也长了一些。
这副身体好像正在不知不觉中,缓慢地朝着曾经的那个“安倍凛一”靠拢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穿上鞋,我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房间。
这是个带三间卧室的套房,西格玛和敦分别在另外两个房间里休息,芥川独来独往,不和我们一道,自己去了楼下的客房,果戈里则又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没有惊动同住的西格玛和敦,一个人出了屋,在夜里寂静的走廊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走廊上的灯光很亮,但依然静得可怕,仿佛整艘客轮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大人物”们都被关在了一楼的接待室,我没事干,晃荡过去看了一眼。
那些手握要权的“大人物”们几乎全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家伙,没有人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几乎都在闭眼休憩,但大半都心绪不宁只是在假寐,也有两三个人正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小声谈话。
没有可以命令的人,这些人关在这里,只凭借他们自己的能力,半点风浪都掀不起来。我只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转身又上楼去了。
风生正在三层的驾驶室里,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椅子上,盯着墙上挂着的航海地图,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像只是单纯在走神发呆。
他听见开门的声音,也半点没动弹,连眼都没抬一下,不过我想多半在我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我又半夜不睡瞎溜达了。
我站在门口叫他,他才转过了脸,把视线从墙上的航海图挪到了我身上。
“大半夜不睡,你是想背书吗?”他张口就是一句暴击,用最冷漠的语气说出了最冷酷的话。
我沉默了一秒,然后慎重地后退了半步:“不了不了,我这就回去睡。”
赶紧跑赶紧跑。
再不跑就要被扣下背书了,睡眠不足脑壳疼,背书脑壳更疼,我可还记得之前他说华姬老师等我回去之后要抽查功课来着,背书这种事,能拖一天是一天。
丰富的“斗争经验”让我在话音刚落下的同时,就立马把眼前的门给关上了,坚决不给风生任何开口扣下我的机会。
我转头就想溜回楼下去,西格玛和敦是自家孩子要好好对待,芥川病恹恹的熬夜万一猝死了不好交代,还是去抓果戈里陪我打牌消磨时间好了。
但是我走出去两步,还是没忍住又拐了回来,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把驾驶室的门又打开了一条缝,探头进去。
“风生……”
风生伸着长腿靠在椅子上坐着,像是猜到了我肯定又会拐回来一样,还维持我关门时的坐姿,偏过了脸,对上我探头看进来的目光,清冷的面容在冷白灯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没有温度了,纤长的眼睫像是落着雪,让那双鎏金的竖瞳里投射出的目光如同刀锋般冰冷又锐利。
看起来怪慑人的,好像是只下一秒就会忽然暴起咬断猎物脖颈的野兽,但是他皱起的眉头只让我觉得他像是个隐隐要暴躁起来了的老妈子,刀一般锋利的眼神也像是在对我说“还不给小爷我滚去睡!”——实际上大概也确实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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